第3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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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兰婷看着镜中身上的浅蓝遍地缠枝玉花刻丝小毛长袄跟暗银刺绣浅米分马面裙,心道自己今天连衣裳都带对了,自己一向柔和有礼,跟仗着有个好祖母,就不知道轻重敢在莲华寺嚣张的杨骄比起来,要强太多了。

“兰婷见过太子妃娘娘,老娘娘,”权兰婷一见正堂,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对,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多些了不明的意味,叫她莫名的心虚,她连忙看向马蕊娘身边的莫清婉,却见她低着头,根本不看自己。

“权姑娘,可是你口口声声说骄娘‘死了祖母’?”老康王妃此刻已经面沉如水,“要知道女子口舌是大忌,你堂堂一个侯府姑娘,居然公然出口不逊,还是在佛堂净地?!”

曲氏不但喜欢马蕊娘,对杨骄更是喜爱中夹杂着感激,而郭氏于她,除了晚辈之外,更像是老友,今天的事漫说杨骄没错,就算是有错,她也是要保下来的,何况这权兰婷竟然是在诅咒郭氏了,要曲氏说,泼她一脸茶,打她个满脸花,也再正常不过。

这个时候,权兰婷才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她嗫嚅片刻,终是不愿就这么认罪,“回老娘娘的话,兰婷只是在说杨家另一位莫老太太,她也算是杨姑娘的祖母,并没有说郭老夫人的意思……”

“是啊,今儿是我家兰婷说话不谨慎,我替她跟郭老夫人道个歉,还请老夫人莫要怪罪,”甘氏可不像女儿那么莽撞,马蕊娘将事情讲完,她就心道不妙了,见女儿兀自辩解,连忙起身打断她的话,向郭老夫人道歉。

延安侯府不像长兴侯府,延安侯权执中年青有为,除了世袭的侯爵之外,还挂着太子少保的虚衔,任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手下掌着盛京二十六卫,那建安帝的心腹之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延安侯府在京城,是横着走的存在。

郭氏冷冷的看着甘氏,并没有给她笑脸,“没事儿,活的太长了,招人嫌也是正常的事,也是我家骄娘太过在意我这个祖母,才听不得人家说我一点儿不好来,还请甘夫人跟权姑娘莫要跟她计较,我家骄娘养的娇,平时轻易我不许她出门的,不像权姑娘,在盛京城里才名远播,我家骄娘今天为了我冒犯了权姑娘,日/后老身更不敢叫她出门了。”

权家位高权贵,权侯爷跟甘氏又只有权兰婷一个女儿,自然是爱如珍宝,甘氏在权兰婷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女儿造势了,现在在盛京城里,当年的才女张影心已经嫁为人妇,能数得着的,也就是权兰婷了,叫郭氏这张嘴一说,以后女儿成了什么了?嘴贱无德之人?

“其实兰婷也不是全然胡说,贵府的莫老太太不是杨姑娘的祖母?杨姑娘当为其服五个月的‘小功’吧?”甘氏自认郭氏挤兑她可以,坏女儿的名声,那可万万不行,“就连王夫人也得为莫老夫人守上一年的孝吧?”

像杨家这种“不孝”之人,还有脸出现在佛堂之上?

“甘夫人看来是读过《礼记》的,”郭氏一笑,转头向上首的太子妃梅氏跟老康王妃一礼,“太子妃娘娘可能不知道,老娘娘还记得当年我那个嫂子闹着分家的事情吧?老娘娘当时还亲自将她请到王府里劝,她是怎么对您说的?”

想起当年莫氏的决然,老康王妃也叹息一声,“你大嫂那个人啊,当年委屈庆煌跟你了,”她看了一眼坐在一众贵妇之中的龙氏,“你那个姑母,是个高傲的性子,先世子不在了,便左了心性,愣是歪嘴说老侯爷应该将世子位传给她生的华伟,不应该传给二房,可华伟那个时候,两岁不到,恨不得太医成天在府里守着,哪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当初别说是我了,就是太后也出面劝过老荣威侯……”

老康王妃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往下详说,可在座的都是勋亲,不用曲氏多解释,大家都知道爵位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莫氏的长房再是嫡长,可老侯爷还在,世子先去了,舍弃正当年的次子,立一个病歪歪的孙子,这里头的风险太大了,连一旁坐着的龙氏,此时都红了脸,当年的事情闹的太大,自己的公公也一味帮着妹妹莫氏跟长兴侯府闹,搞得从此两府鲜少来往。

“当初莫氏亲口跟老身说,老侯爷处世不公,庆煌不友不悌,不但要分府,还要领着长房破门而出,当时老侯爷就气倒了,若不是老王爷还在,说若是莫氏敢再闹下去,以后有我康王府在一日,杨家长房休想留在盛京,这才吓住了她,”想到当初莫氏的模样,老康王妃也不禁摇头,“原先我也是想着,先世子病逝,留下莫氏孤儿寡妇,她太过伤痛,才迷了心性……”

郭氏静静的等老康王妃说完了,才道,“当年我那个大嫂,扬言出府自立,气病了老侯爷,是谓不孝,而现在,大家想来也都听说了,杨家西府两个读书的儿郎,都被革了功名,绝了仕途,莫氏做为祖母,难道不用负教养之责?这样不孝不慈不贤的人,我还留她在杨氏祖茔,也是看在她为大哥守节几十年的份儿上,看在我那个可怜的华伟侄儿在那儿站着的份儿上,至于叫我侯府子孙为其守制?”

郭氏傲然的环视四周,又将目光落在荣威侯夫人龙氏身上,按礼,她也是要为出嫁的姑姑守孝的,今天不也带着家里的姑娘出来了?“我长兴侯府的子孙,不为不孝不慈不贤之人守制!”

“你,郭老夫人,你太过分了,”甘夫人说不说话,龙氏却已经坐不住了,莫氏是荣威侯府的女儿,郭氏在老康王妃,太子妃,以及整个盛京城的贵夫人面前,给莫氏定了个“不孝,不慈,不贤”的罪名,那她们莫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分明是你不遵国礼,还想砌词狡辩,我姑母为夫守孝,教养子女,操持家业,哪一点儿对不起姓杨的了?”

“好啦,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老娘娘是替太后娘娘上香来的,不是断官司的,再说了,龙夫人,按国礼,您今天不也应该出现在这里,”太子妃梅氏不耐烦听这些女人们成天将自己的全副精力,都盯在别人的一举一动上,随时要寻出差错来,以此抬高自己,“还有,今天骄娘到这里来,也是我遣人传的话,骄娘到我这儿来,我还话问你呢!”

这下连郭氏都纳闷了,什么时候太子妃遣人往侯府去过啊,只见杨骄微微一笑,仿佛自己真的接到过梅氏的传话一般,走到她跟前一礼,“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未曾见召,臣女不敢贸然过来请安。”

“你是个懂礼的,”梅氏含笑拍了拍杨骄的手臂,向曲氏道,“这孩子生的好福相,那天在太后宫里,妾身一见就喜欢上了。”边说,边从自己腕上取出一只翡翠镯子,亲自给杨骄戴上,“那天我也没顾得上赏你什么,这只玉镯还是以前太后娘娘赏我的,给你戴吧。”

梅氏出言帮杨骄倒没有特别的用意,一是不喜欢偏向顾贵妃母子的延安侯一家,二呢,就是不但自己的侄女儿马蕊娘说杨骄好,就连周承辉都对杨骄格外的亲切,甚至跟她说,自己在康王府提高了警惕,还是听到了箬风楼里传来的琵琶声,而这琵琶,事后梅氏问马蕊娘,原来是杨骄弹的,这样的姑娘,无意中救了自己的儿子,梅氏没办法不去喜欢。

“香馥最会调理人儿,这骄娘,何止是你,连我看着也喜欢,”老康王妃连看都没再看龙氏跟甘氏,接了太子妃的话夸奖杨骄,“只是啊,她这个性子却不像香馥,香馥可没有这么快的手脚,”想到花枝招展的权兰婷被杨骄泼了一身水,曲氏忍不住直笑,“我那两个孙女啊,都被她们母妃养的跟两只猫似的,一点儿都不像咱们武将家的丫头。”

自己真是陪坐一旁,都会被婆婆无端拉出来教训几句,而且周蓓儿也不是自己教养的好不好?丁湘云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又不好跟曲氏对口,只有向着甘夫人苦笑。

权兰婷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被人劈头扣了一碗茶,不但没有人惩罚杨骄,她反而落了个爱嚼舌的了,再看看上首坐的宗亲们,居然没有一个为自己抱不平的,羞怒之下,捂着脸跑出了正堂。

“兰婷,”甘氏正准备带着女儿告退呢,没想到女儿先沉不住气跑了,“太子妃娘娘,老娘娘,臣妾的女儿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再次回到闺秀们呆的禅房,杨骄正看到莫清漪冲自己苦笑,莫清漪在西府的时候,对杨骄就很和善的,但今天郭氏痛骂了莫氏,只怕两家以后只能反目成仇了。

“你不用说,前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见杨骄看着自己,莫清漪冲她摆摆手,“今天莫家落到这个田地,也是她们母女咎由自取,西府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原本我是不来的,伯母想带她女儿出来,若是留我一个在府里,岂不要显得她女儿不懂事了?”为了莫清婉的名声,莫清漪便被强拉了来。

现在倒好,那对母女走了,却将自己“忘”在了莲华寺。

“这还不算,刚才权兰婷也是被莫清婉当了枪使,”自己平白无故的被带了出来,又因为莫清婉跟着坏了名声,说不气是假的,她看了一眼周围留神听她跟杨骄说话的姑娘们,“权姑娘今天也实在是冤枉,帮人出头,却被人带累了。”

自己平白被连累,也不介意帮莫清婉再树上一个敌人。

☆、第68章 六十九梅林

六十九、

中午大家一道在莲华寺用了素斋,老王妃跟太子妃还要听主持大师悟性讲经,禅房里的闺秀们大多都陪着自己母亲一起去了,马蕊娘也要去陪太子妃。而杨骄,却没有这个雅兴,不是她不信神佛,若没有神佛,她也不可能再次回到过去,只是神佛既然将她送了回来,便是要她做该做的事,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合神佛的意思,等她再次合了眼才说吧,现在对她来说,叫那些意图祸害自己亲人的遭报应,便是她的禅,她的道!

“你在找我?”杨骄才进莲华寺的梅林,就看到周承辉慢慢从林中走出,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戏谑。

她确实心里在想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周承辉,但到梅林里来,却不是因为知道周承辉在这里好不好?虽然心不虚,可杨骄还是红了脸,狠狠的瞪了周承辉一眼道,“国公爷哪里是臣女说找就能找得到的?”

“那你还是想找我了?”好像为了显示自己并没有想要找他,杨骄站的直直的,头也仰的高高的,可那通红的脸就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了,周承辉轻笑出声,“今天你可是露了大脸了,来找我炫耀?”

“臣女为什么要找你炫耀?那权兰婷被人一撺掇就替人出头了,收拾她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被一个小孩子笑话,杨骄再沉稳,也不由动了意气,“其实臣女不应该往她身上泼茶,为那样的人,坏臣女自己的名声不值得,因此也不会因为这个向任何人炫耀!”

当时也是想给那些暗地里嘀咕长兴侯府的人一点儿颜色看看,杨骄才出的手,现在想想,换个法子也未必不能解决,现在好了,她又成了前世那个跋扈的长兴侯府骄女了。

收拾延安侯府的姑娘,在周承辉眼里根本不是个事儿,可长兴侯府到底是没落了,没有了强势的家族,杨骄行事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周承辉掸掸身上顠落的花瓣,掩下无端泛起的心疼,“那你可痛快?你想想,若是换个法子,可有现在痛快?”

“自是没有,”不论是示弱告状,还是借别人的手为自己出头,都没有直接打了权兰婷的脸痛快,“臣女就这样,”杨骄跟周承辉比划着,“拿着茶碗一下子扣到她脸上了,当时她吓的,”想想当时的情景,杨骄忍不住笑的弯了腰。

一个侯府贵女,被人拿茶碗扣在脸上,周承辉也跟着笑起来,“幸亏你是一个姑娘,若是我,只怕那茶碗当时就拍碎在她脸上了!”

“那权姑娘的花容月貌可就不能看了,”想像一下若是被一个男人拿茶碗拍在脸上,杨骄都觉得脸疼的很,“以后只怕整个盛京的姑娘,看到臣女都要绕道儿走了。”

“那些人,真离你远些,也落个清静,”想到成天东家赏花,西府赋诗的莺莺燕燕们,周承辉忍不住摇头,替杨骄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道,“只是你这个年纪,正是出来走动交际的时候,若是以后接不到花帖,有你后悔的。”

她这个年纪?若是杨骄记得不错,周承辉好像比她还小,居然这么老气横秋的跟她说话,“这个国公爷大可放心,以前围着臣女的莺莺燕燕不知凡几,有了今天这一杯茶,臣女也可以好好读些书了。”

杨骄说话行事,倒也确实像是个真正读过书胸有城府的,周承辉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些无谓的场合,去了也是浪费光阴,真不如好好读书写字有意思呢。”

听周承辉说写字,杨骄不由想起清河公主那儿他抄的青词来,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国公爷小小年纪竟然有一笔好字,”平时没少苦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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