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生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 这个楼先生不是简单人。”
他低头点燃了香烟,谁知道烟刚刚点燃,旁边就伸过来了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崔安生顺着手朝上一看, 对上了傅雪舟没什么表情的俊美面孔。
“你要抽?”崔安生惊讶地把烟递给了他,“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傅雪舟没说话,垂眸看了一眼亮着火星的香烟, 将其放入了嘴里。
阳光从窗外洒进阳台,傅雪舟的一半身子在阳光下, 一半身子在阴影中,他对着阳台外的几棵杨树, 脊背微微后倾, 神色淡淡。
火星子亮了亮, 傅雪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离开, 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他抽烟的姿势不算生疏, 也不如老手娴熟,但格外好看。崔安生稀奇地看着他,一下子感觉傅雪舟好像成熟了很多。那种成熟和傅雪舟这具年轻的皮囊无关,而是从灵魂深处由内而外的成熟。
以往的傅雪舟也不怎么爱说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但和现在这模样并不一样。以前的他能看出这小子心里藏的事,但崔安生现在却发现自己看不懂傅雪舟了。
傅雪舟的睫毛垂落一片阴影,他静静地抽着烟,眼睛好像是在看面前的杨树,又好像是在看杨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他明明就站在崔安生的面前,但崔安生却觉得他俩之间隔的距离还有老远。崔安生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阿舟,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说,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借给你钱都不会问你要欠条。”
对爱财如命的崔安生来说,这句话就是他的最大诚意。
傅雪舟抖了抖烟灰:“你顾好你自己和小宝就行。”
“唉,”崔安生又拿出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愁眉苦脸地道,“我已经在考虑让小宝休学了。这个世界变得这么危险,我都不敢让小宝离开我的身边。你也知道的,就他那个脑子,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什么诡异复苏,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崔安生打开了话匣子,苦笑着抱怨道:“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好不容易买了房开了店给小宝攒下来了娶媳妇钱,结果呢?和平社会走到了头,天降诡异,我和小宝一朝之间又变成了底层。”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把崔安生眼睛给说红了,他深呼吸一口气,“阿舟,这世界上怎么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呢?你说,我和小宝会不会也像你说的那样觉醒个什么天赋?”
“说不定会有,”傅雪舟将烟含在嘴里,垂眸说道,“也说不定没有。”
崔安生抹了把脸哈哈笑了,“你这话相当于白说。唉,希望有吧,如果真能觉醒什么天赋,我和小宝至少能好过一点。不过如果没有也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吗?”
傅雪舟应了一声。
“不说这个了,”崔安生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八卦道,“你跟那个楼先生是怎么回事?”
烟雾挡住了傅雪舟的眉眼,他微微眯起眼,一动不动地道:“什么?”
崔安生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意味深长道:“我能看的出来,你从昨晚来我这里打拳就情绪不太对,整个人压得让人害怕。与其说你在挣钱,不如说你是来发泄的,我原本还在想是谁得罪了你,一看到你对那位楼先生的态度,我就知道和他脱不开关系。阿舟,我还是很了解你的,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能够看出来,你对那位楼先生很不一般。”
“就像是你刚刚在大庭广众说的那句‘做.爱’的话,”崔安生挤眉弄眼,脸上堆着男人才懂的笑容,“这就不是你平时会做出来的事。”
傅雪舟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既不反驳,也不赞同,等一支烟燃烧到了烟蒂时,他才平静地道:“他是特殊的人。”
崔安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怪言怪语地重复道:“哦哦哦,他是特殊的人~阿舟啊,没想到你的口味原来是男的啊。”
傅雪舟冷冷瞥了他一眼,将烟头扔到垃圾桶后,反手拿起了桌子上铁盒子里摆放的几支飞镖。
阳台上的一面墙上挂着靶子,离傅雪舟的距离有个三米,傅雪舟的手轻轻一挥,飞镖快速划出去,“嘣”的一声钉在了靶心。
崔安生看着他玩,夸张地把手拍得呱呱响,“不错!好长时间没看你玩飞镖了,准头还是这么牛逼。阿舟,看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心了。我说真的,阿舟,要是我和小宝真遇到什么事了,你可一定要记得帮我们一把啊,之后我跟小宝就听你指挥,你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咱们三个人可要好好在这个可怕的世界活下去。”
“崔安生,”傅雪舟又扔出去一个飞镖,突然开口道,“曾经有287个世界里,你背叛过我。”
崔安生一愣,他没有听懂这句话,以为傅雪舟是在说笑,心想傅雪舟还有这心情,他吸了口烟,忍笑配合道:“那我没背叛你的世界有多少?”
傅雪舟放下飞镖,转身看着崔安生,平静地道:“4次。”
崔安生本来想笑,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雪舟的双眼他却笑容僵硬,一时间笑不出来了。
心脏不由紧缩了一下,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傅雪舟的眼睛。
傅雪舟顿了顿,说道:“希望在这个世界里,你能把它变成5次。”
回到家后,楼延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谁喊也不出去。
李三新把路好修赶回了房间去陪小雨,拉着段泽歌到书房坐下,面色严肃地道:“段泽歌,我们聊聊。”
段泽歌懒洋洋地问:“聊什么?”
李三新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就像是警察会审犯人一样,沉声问道:“段泽歌,傅雪舟在地下拳场跟楼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段泽歌咸鱼瘫地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事你得去问楼延。”
“你知道,”李三新直勾勾盯着段泽歌,“楼延和你说过吧?”
段泽歌将脚翘起,“咱们中午吃什么?可以点菜吗?想吃点辣的。”
李三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段泽歌!”
段泽歌颠脚的动作一停,他平静地仰着头看着李三新,“李三新,你和楼延一起长大,我们这些人里你应该最了解他,他不想说的事情如果你从我嘴里知道,你觉得他会开心吗?他今天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你还想让我再刺激他一下吗?”
李三新面上空白一瞬,他闭了闭眼睛,重新坐了下来。
这个一向站有站样坐有坐样,堪称强迫症晚期的男人此刻却脊背颓着,整个人散发着低沉失落的气息,声音低哑地道:“……你告诉我,楼延有没有生命危险?”
段泽歌正经坐好,斩钉截铁地道:“有。”
李三新骤然握紧了拳头。
他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用了全部的力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就像是傅雪舟说的那样,他只有和傅雪舟做那种事,才能活下去?”
段泽歌眼神幽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