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着实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等话来,比龙玉清平时所言还具冲击力。
他一时没上来话,心中奇道:难道我与她真是看起来那样般配?前有马二娘,后有中山王。
嘴上却少不得说:“王弟莫说玩笑话。”
中山王意识到自己失言,扭了嘴不敢多说,想了想觉得后背发凉,求李赫:“李王兄,今日我说的话可千万别让我阿姐知道啊。”
那厢龙玉清没走几步,便遇见有人乘四抬肩舆而来。
见了龙玉清,肩舆上妆扮艳丽的男子老远便下来向她行礼。
眼前这人身着华衣,腿却是瘸的。
鼻眼轮廓看起来却这样熟悉。像极了师父。梅鹤亭不由得目光一震。
龙玉清心中一刺,眼神如刀,恶狠狠地射.向郦文,理也不理,越过他扬长而去。
郦文却跪着转向她离开的方向,毕恭毕敬地高声说:“恭送殿下。”
“他是我父君的外甥。”
龙玉清嗓音有些干涩。
此次她回来,发现郦文更得宠了。
这份宠爱中一半是母皇的愧疚。
贱宠趁她不在,使出浑身解数魅惑母皇,重又抓住了母皇的心。
想到自己在深山中杳无音讯之时,这贱宠趁母皇忧心烦躁、无法排解之际,取悦母皇,她便恨得牙痒,恨不得将他撕裂。
梅鹤亭明了,提醒龙玉清,“此人虽言行顺服,却眼神阴毒,又与您有宿怨,不得不防。尤其是殿下成人大典即将来临之际。”
龙玉清如何不知,此次回来,郦文甚至已被封县主,也就在她面前,还知道收敛些。
她目光冷寒,一字一顿说:“且先让它爬着,我成人礼那日,便将这些毒蛇乱蝉一网打尽。”
梅鹤亭虽言行冷漠,心思却是细腻的,怎能感知不到龙玉清在面对郦文时的怨恨与怅然,当然也知那其中流露的脆弱是为何。
他温声说:“不论何时,我都与殿下同在。殿下不需为不值得之人消磨身体。”
他总是这样,言简意赅,以最简单的话语,表达最深沉的忠心。
龙玉清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说,愿以死效忠,愿誓死护卫,她听得麻木,也并不会从中获得安全感。
梅鹤亭却不同。她知道,他会真的做到一生一世陪伴她。这是父君留给她的影子。自此,她在世上有一个可以将后背交与的人。
她与母皇虽是亲母女,却因她皇位继承人的敏感身份,她们之间,也有一堵微妙的高墙。
在遇到某些事时,这堵墙便会自动升起,将她与母皇的心隔开。那时,她体会到,在权位面前,亲情渺小得完全可以忽略。
而胞弟中山王,又幼稚软善,根本不能独当一面,还需她护佑,更给不了她安全感。
所以,她的成长中,无根的飘摇感始终若有若无地缠绕左右,教她不敢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也不敢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直到遇到梅鹤亭。
他的出现,拔掉了她内心深处那根飘摇的浮萍,她的心,开始真正地沉定下来。
淳贞女帝的赏赐在第二日便到了齐王府。
内监宣读了圣旨,封李赫为忠远侯,赏食邑三千户。
李赫带齐王府部属恭敬领了圣旨,谢了隆恩送走内监后,他起身,神情却是冷肃的。
原来是离间计。留他在京,封他独一份的侯位,使其他藩国羡慕嫉妒之余,心中起疑,联盟不攻自破。劝他长时留京,也是为这般打算添上铁证。
李赫将圣旨卷在手中,转身进了大堂。
谋士盛佑蹙眉道:“主君,我们得尽快动身离京。时间愈长,落在外人眼中,我们与朝廷关系愈密切,梁国疑心愈重。”
李赫看上去依旧沉稳,毕竟自宫宴那日,他就已有了心理准备,“明日便动身。”
他当即向淳贞女帝写了谢恩书并表辞别,女帝当日回了,可惜了一番龙玉清明日在凤城举行的成人典礼他不能去,并祝他一路顺风。
王府管家也问此事,“主君,明日是皇太女殿下的成人礼,可还有要特别送的?”
李赫想起他亲手雕的木龙,也不知她是否还留着。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李赫吩咐:“就按你备的那些送去,不必再添甚么了。”
第二日整装待发之际,却见大丹驰马奔来,焦急地大喊:“王子留步!”
李赫看他慌张模样,心内不由得“咯噔”一声,厉声道:“你不在皇太女府护卫,来这里做甚么?”
大丹连马都没勒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对着李赫“扑通”跪下:“郦文南门叛乱,已将皇太女府包围!这就要去凤城围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