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泉静静的躺在榻上,任由有宋姝将棉巾盖在了他眼上,乖巧的模样却让宋姝更心疼了些。
“很快就结束了,就一下子……我保证。”
她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重新扯起布料。
手起刀落,腐肉连着衣料就被她割落——
鲜血旋即从伤口出蔓了出来,晏泉虽然极力克制,身体却还是不住开始剧烈的颤抖……汗珠从他苍白皮肤间细密的冒了出来,瞬间打湿了床铺。
宋姝抬头,只见他贝齿紧咬着下唇,细小的血珠从下唇渗出,将他的唇染得鲜红欲滴,低低的呜咽声从他嗓间泄出,像是暴雨天受了伤的动物,可怜极了。
“很好,很好,你瞧,这块已经没事了。”她一边轻声安慰着男人,一边迅速地拿出金疮药洒在创口上,又取了纱布来为他包扎。
剧烈的疼痛过去,棉帕下的眼睛缓缓睁开,极目之处是一片纯白。狭长的眼眸失神似的望着眼前的白色,眼角处不知何时,染上了湿意。
宋姝如法炮制的将男人身上其余几处伤口也这般处理了。
待最后处理到脚踝的时候,晏泉的腿早没了知觉,因而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待到身体上的痛楚渐渐缓和下来,晏泉偏头,眼前的帕子便落到了一边。
泛红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姝,幽幽目光扫过女子微乱的发髻和因为用力而发红的双颊,不知怎的,在她眉宇间流连。……
这是宋姝。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宋姝为他处理完身上最后一点儿皮外伤,已是满身大汗。
她长吁了一口气,顾不得什么礼法,将身上的灰兔毛坎肩脱下,随手甩到了椅子上。
旋即,她走到门口,又招呼了一声:“吴全,再打盆热水来。”
话罢,她走回屋里,瞧了眼床上自己的“杰作”,这才满意似地点了点头。
晏泉那身脏衣服已经变成了片片碎布,身上被她缠上了大大小小的雪白的纱布,裸露的皮肤也是一片光洁,不复脏污。
晏泉刚刚经历一阵脱皮之痛,脱力似的躺在床上,半搭着眼帘,嘴巴微微张开喘着气。
“一会儿打了水来我帮你把头洗了你便好好睡……”
她见他额头上还有汗,便又不自觉的取了干净帕子来为他拭干。
晏泉听了她的话,缓缓开阖双眼,近乎乖顺的点了点头。
她怜爱似的抚了抚男人的额头,声音温柔:“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夕阳逐渐下沉,万运楼内,宋冉手里还剩下最后五十两银子,已经不够下次下注的钱了。面前开骰盅的小厮已经在他的要求下换了三轮。
最后这个,身形高瘦,面白如纸,开骰盅的手却比他的脸还要白上三分。
“宋大郎君,开大开小?”
“开小。”
宋冉的声音是一如既然的沉稳。小厮惨白的手在檀木骰盅的衬托下更加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修长纤细的五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骰盅掀开。
两个三,一个六。
小厮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开大,庄胜。”
宋冉缓缓站起身子来,将最后那张五十两点额银票扔给小厮,轻笑一声:“赏你了。”
说罢,转身出门离开。
阿年和虎头紧随其后。阿年见虎头从后追上宋冉,笑眯眯道:“大公子今日手气不佳,改日时来运转再战。”
“嗯。”宋冉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并未接话。
虎头也不觉尴尬,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账单来递到宋冉面前:“大公子,这是这个月的账单。三公子的规矩,十日后结算。”
宋冉接过纸条一看,密密麻麻的数字下,总计那一目赫然写着“纹银三万五千两。”
清俊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不做声的从虎头手中接过那张单子,淡声道:“我知晓了,过两日便让阿年把银票送过去。”
宋冉还钱素来干脆,虎头靠着他,在三公子手下分得了不少红利,见他如此爽快的接下账目,眉开眼笑道:“大公子爽快人,小的先告退了。”
目送着虎头离开的背影,宋冉冷笑一声,啐道:“狐假虎威的东西,借着三公子的名号,倒是拿捏起公子主子来了!”
虽是如此,他却还是将那纸账单打开,又核对了一眼账目。
“阿年,房里还有多少钱?”他问。
阿年垂首道:“银票还有两千两,若是加上前些日子大少爷取回来的那盒首饰,应当还能换个五六千两。”
这些年里,宋冉从宋夫人手下领的月例不少,然而十有八九都去填了赌债的窟窿,约莫几年前,宋冉开始往房里拿一些金银首饰让他出去当。
那些首饰大多做工繁复,用料名贵,每每都能当个好价钱,倒是为他填补了不少亏空。
隐约之间,阿年知道那些贵重首饰从何而来,却不敢多言。
宋冉心里算了算,离这个月的赌账还差上两万多两……若是换作以往,他还能从库房里再取些东西出来还钱,然而上个月金珠死了,库房钥匙落在了宋夫人身边的金钏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