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钦应道:“督主他严穆,不容下属一丝懈怠,如此也便给了点儿教训。”
寒风呼啸灌袖,带着绵绵丝雨再次降临,李钦抬头看了眼天,道:“将有一场大雨,小督主先回去好好歇息,明日还得上朝呢。”
说罢,李钦抬手示意两个小太监上前,吩咐道:“务必将小督主安全送至西厢房。”
“是。”
说罢,男子拱手行礼,而后朝另一端离开。
殷姝久久怔在原地,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李钦说的话——早朝。
竟这般快,她就要面对直面群臣了,不需多想,便能料到明日自己将会处在风口浪尖,遭腥风血雨。
毕竟……哥哥的左膀右臂亦对自己这名不顺言不正的蠢笨之人带着些敌意。
她确实不是一个做提督的好料子……
正怅惘着,一个小太监在身侧行叩拜礼,“小督主,随奴才走吧。”
殷姝抬起眼,得见那小太监面色有些古怪,稍稍一瞬却又恢复正常,她并未多想,跟着人往安排的住处走去。
翌日天还没亮。
东厂西厢房静谧如镜,一盏昏黄的烛灯徐徐燃烧,将至熄灭。
殷姝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塌上,迟迟不敢掀开面前那层青色纱幔。
她不敢,真的不敢。
忽而,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打开,旋即又轻轻掩上。
居室内毫无动静,吴嬷嬷幽叹了口气,她亦是知道,眼下这局面是将小姑娘往火上推,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狠了狠心,伸手上前掀开层层轻纱帷幔,挂在了金钩上面。
随之,塌上浓春昳景毫无防备映入眼帘,只见小小的粉腻团子可怜又无助缩在榻的最里侧,一头乌发如云披散至腰间,从远看,少女的娇俏身躯宛如被这浓稠玉墨掩藏一般。
妇人亦觉更加苦涩,可眼下箭在弦上,如何能不发?
“小督主,时辰已至,”她沉沉吐了口气,道:“该上朝了。”
“嬷嬷……”妇人如此陌生而生硬的语气令殷姝心尖难受,她抬起头来,撒着娇软软叫着。
以前自己这样,嬷嬷如何都会软下来的。
却见鬓微霜的妇人移开视线,“小督主,老奴伺候您更衣。”
殷姝愣了愣,旋即又问:“当真没有寰旋的余地了吗?”
吴嬷嬷看着她,凝重坚定摇了摇头,“小督主再无退路。”
殷姝抿了抿唇,望进嬷嬷那双流转着尽是抉择的眸里。
忽而,闻门外李钦在提醒,“小督主,时辰将至,该出门了。今日您上任第一天,迟到有时分寸,”李钦顿了顿,嗓音沉重。
“更失东厂颜面!”
殷姝急促吸了几口气,攥着手中青凤琉璃玉佩,最后终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爬下了榻。
心中不断安慰自己,自己代任这东厂提督之位无需太久,她只要撑到哥哥回来便好了。
吴嬷嬷瞧着少女大胆勇敢的选择,心中不免一丝快慰,让面上仍是端的一副严肃。
而今东厂不比那小院子,她不可像往日那般对姝儿。
姝儿,亦不能再那厮的娇弱……
妇人很快掩下眸中神色,上前扶过少女的藕臂,将其带至那青花缠枝铜镜前。
待为少女整理里衫之际,顺着那纤雅玉颈往下,吴嬷嬷清楚瞧见那前襟围裹的层层素绢,似圆润娇翘了些。
妇人神色肃穆三分,抬起眼来,见少女咬着粉唇,似有些难为情,而后艰难挤出几个字,“嬷嬷,此处最近……”
吴嬷嬷没说话,手脚麻利探向那素绢,用力又勒藏得更紧了些。
“唔好疼,嬷嬷。”
“小督主,忍忍便好。”见嬷嬷如此反常的冷硬,殷姝将苦涩往心里咽,忍着那痛意。
吴嬷嬷动作放轻了些,却也一丝不苟将那尽数掩藏得毫无破绽。
她知她养大的小姑娘生得娇嫩,不仅如此,更是白瓷娇丽,灿若春华明景,如此含苞待放的美人她本该高兴,可生在乱世,又被卷入这两厂与皇室争斗之中,美貌便是一种错误。
吴嬷嬷睫毛微眨,她绝不能让姝儿受到伤害,这女儿身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天色渐亮,殷姝乖顺任由嬷嬷在自己身上整顿束发,见其自一旁鎏金架上取下滚着火红烫金的飞鱼服上前时。
本就未做好心理准备,此刻更是有些难以承受。
穿上这飞鱼服,便当真无一丝退路了。
眨眼间,殷姝定下心来,事到临头了,桥到船头自然直的,况且,哥哥定安全无恙回来的。
少女思绪飞远,又想到了那抹雪白清俊无双的身姿……
“小督主,今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