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欠洮浑浊的视线毫不客气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扶不起的阿斗啊——”
说罢,笑了几声,如此还不够,赵欠洮击了隔壁同僚一肘,“钟侍郎,你觉得呢?”
只见其身旁男子面色难看,遮遮掩掩移着脚步往旁处躲,不想趟这趟浑水,这赵欠洮是出了名的忠诚,说难听点,便是西厂身后一条摇尾巴的狗。
今日昭德门前使绊子,不就是得了顾缨的意思?
疾风携着凉意骤来,殷姝抿了抿唇,似想反驳面前大腹便便之人,但又想起来时李钦的反复叮嘱,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可那人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你们东厂未免也太过无法无天了,怎么?这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得了?”
赵欠洮鼠目瞥了眼四周,见众官员视线聚了过来,嘴角抑不住的得逞,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
“依我看啊,殷小督主年龄尚幼,连这最基本的礼数也欠缺,待会见了陛下怕是少不了责罚,不如,早日回家凉快去!”
殷姝蹙着眉,一双泠泠鹿眼里已是掩不住的火气,她怕,可如此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更是不可。
思虑半晌,殷姝沉沉吐了口气,问道,“这位大人这是何意?”
“既陛下已下诏命我暂代兄长一职,便是经过深思熟虑,大人这般言辞,致陛下于何地?”
小太监的嗓音细软阴柔,甚至算得上孱弱,仔细听了还在细细发颤,可这出来的话,却是分量足够。
见人怒目圆睁瞪着她,殷姝也不知一时间哪来的胆量和勇气,又道:“是在怀疑天子决择吗?”
话音落下,后生起的怯惧让殷姝脚底发寒,紧紧攥住衣裳的白嫩指尖早已发白。
四下静谧,直能听见猎猎咆哮的风声。
完了,都注意到她身上了。
殷姝脑袋发懵,知道方才是她有些冲动了,话是说出去了解了气,可却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殷姝抿了抿因紧张而有些干涸的唇瓣,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是否给东厂带来些麻烦。
却见面前之人一时语塞,默了一瞬方想继续刺怼之际,闻远处一道清扬的钟声。
众人忿忿循声望去,接着,一位臣子圆着场面道:“天德门已经开了,诸位大人,咱进殿去吧。”
僵硬冰冷的气氛因松碎几分,文武群臣分成两列陆陆续续朝前行去。
赵欠洮狠狠挖了一眼殷姝,怒狠拂袖扬长而去。
殷姝被那眼神吓得止不住后却几步,待反应过来,又竭力的掩下。
万不能被别人看了去,更不能丢了东厂的颜面。
她沉沉呼了几口气,小跑着跟上一行人。
即入金銮宝殿,数扇厚重门扉大打开来,即使隔着遥遥数远,也见其灯火通明,映得金砖珠砾折现出奢华无上的流光。
殷姝心有震撼,后脚跟着前人小心翼翼自左右两扇门跨过门槛迈入这王朝最是至高无上之地。
但刚一入内,少女觉得头竟没由来的有些晕眩,踩在数米直铺的火绒红地毯上的脚足亦有些发软。
她正疑窦自己该何去时,幽幽听见一道压得极低的提醒。
“殷督主,你该位列群臣之首。”
殷姝愣了愣,悄悄回眸去看,却见众人皆低首掩目之态。
方才是谁在提醒?
少女深想,还是勿要轻信旁人,如是,乖乖转过身来静静等着辛帝出现。
恢宏富奢的大殿静谧,等的久了,殷姝腿脚有些僵,脑中却无意识又想到了那抹雪白谪仙泠月之姿……
她确信他未曾出现。
也对,若是早朝,这个时辰应当早便至了,况且,她还记得在东宫的几日里,她见识了其痼疾并无传闻中缠绵病榻那般严重,但亦是异于常人的抱恙,他那样的身体,又怎会上朝?
正思绪飘远,未等来九五之尊,等来了一位老太监。
他站在玉阶之上扯着嗓子高声道:“诸位大人,陛下今日龙体突发异样,上不得朝了。”
话落,群臣一阵骚动,又白跑了一趟,自是心底难舒畅,甚至有肱骨老臣在低声呵斥,“一国怎可无早朝,本就已半月不曾上朝,今日又是如此,怕只是叫我们来看这出戏,是为了杀鸡儆猴吗?!”
话说着,殷姝觉觉得一道冷冷逼人的视线掠在自己身上。
她微微抬眼,果见那霜鬓白须老臣恶狠狠瞪着自己。
少女不明所以,心中弱弱的想。
——杀鸡儆猴,应当和自己没关系的吧……
“诸位大人,请回吧!”太监说罢,步履匆匆提脚自旁门而出。
如此,那老臣更加气愤,“我看哪里是病症!只怕又是溺于哪个美妾娘娘身上了!”
说到此处,各位老臣面露奇异之色,皆愤懑拂袖离去,随之,文武众臣陆陆续续也跟着散了。
赵欠洮走在末端,又不忘恶狠狠威胁一番,“殷小督主晚上还是睁着眼睛睡觉为好!”
这下,四周再无一人,少女憋了许久的酸涩排山倒海的扑来,她再忍不住眼底一行泪止不住淌了下来。
太吓人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