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现在也还年轻呢!”明姝雪颊边带着盈盈笑意。
沈晗霜也道:“我看呐,舅舅正是故意想听我们夸他。”
“父亲的确一向喜欢如此。”明述柏从善如流道。
“你们一个个儿的,没大没小,还打趣起我来了。”
明怀庭面带笑意,欣慰地看着他们。
转眼间孩子们都长大了,外甥女嫁了人,又和离归家,重回他们身边。
看着亭亭玉立的沈晗霜,他不由得叹道:“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沈晗霜柔声道:“舅舅不嫌弃我在家里贪嘴吃得多便是了。”
“你这孩子,家里何时缺过你这一口吃食了?”
沈晗霜自然记得,从小到大,但凡她和姝雪想吃的,任是再不易得的东西,舅舅和表哥也会为她们寻来。
这回明怀庭从外地回来,不仅为老夫人和他们几个都带回了不少珍宝,也为两个贪嘴的姑娘搜罗了许多洛阳和长安都少见的食材,一路用冰镇着,才没有在炎炎酷暑中变味。
金玉之物与拳拳关爱,家里总是不缺的。
生死是太过沉重的事情,沈晗霜惟愿家人们都可以如此时一般,平安顺遂,长长久久地彼此陪伴。
“快进去吧,饭菜都备好了,别一直站在门外说话。”老夫人笑着唤孩子们都进了门。
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用过午食后,老夫人回云松斋午睡,明怀庭和明述柏一同去处理生意,明姝雪则跟着沈晗霜回了明溪院。
看着舅舅命人一箱接一箱地抬进明溪院的东西,沈晗霜吩咐春叶带着人悄悄将她带回洛阳的酒送去舅舅的院子里。
“别惊动外祖母,她老人家现在饮不得这些烈酒。”沈晗霜不忘提醒道。
“原来姐姐还藏着好酒呢?怎的只有父亲有,我和兄长却没有?”
明姝雪知道那些都是自己和兄长不擅饮的烈酒,却偏忍不住有些吃味。
沈晗霜同她打趣道:“有些人一饮那酒便要说胡话的,我还记得去年……”
“姐姐分明答应了不再提此事的!”明姝雪连忙打断她没说完的话。
“谁让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小醋精?”
“姐姐又取笑我!”
姐妹俩笑闹在一起。
翌日巳时初。
沈晗霜换上一身银丝簪花的云罗裙,带着一个红木盒子独自出了明府。
春叶是洛阳人,昨日回家探亲去了还未回明府,沈晗霜今日也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便没再带其他侍女。
之前在江家的葬礼上,沈晗霜曾说会将那片落叶制成叶签送与江既白。昨日叶签已经制好了,沈晗霜便命人去给江既白递了消息,两人约在茶楼见面。
昨夜下过一场雨,暑气尽消,今日天气晴好,正是夏日里难得适合出游的时候,街上游人如织。
看见不知第多少对年轻的少男少女结伴同游时,沈晗霜也不自觉想道:
明姝雪快要及笄了,却每日不是跟在沈晗霜身边,就是随着她父兄一起去打理生意,倒似是一点少女心事都还不曾有过。
也不知怎样的儿郎才能入明姝雪的眼,让她心动。
沈晗霜进了茶楼走上二楼时,便看见一身素服的江既白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的茶桌旁,冷白瘦削的手正翻动着书页。
茶楼自然有雅间,但江既白和沈晗霜单独见面,瓜田李下,为免惹人非议,还是坐在外面更好些。
“出来喝茶还不忘读书,江公子未免过于刻苦用功了。”沈晗霜一面打趣,一面朝他走近。
江既白随手放下书册,温声解释道:“方才经过书局时看见一本据说是由每次科考中的状元所写的策论集,便买来看看。”
沈晗霜在他对面落座:“里面可有你写的文章?”
“没有。”
“看来是扯着状元们的旗子卖的假书了。”
沈晗霜有些奇怪:“那你怎么还在看?”
“里面有几篇文章确有可取之处,是天子脚下的书局不敢卖的文章。”江既白耐心道。
听他提起长安,沈晗霜问道:“你可是要在洛阳待至后年,再返回长安?”
按律,若朝中官员遭逢父母丧事,须得丁忧[1]去职,为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
江既白摇了摇头,同她说了还没几人知晓的消息:“我赶回洛阳前,陛下曾说因朝中政事初定,少不得人,会于几月之后予以夺情,召我回京。”
夺情[2]起复,指的是帝王要求官员继续任原职,不必归家守孝,平日里着素服即可。
首辅之职举足轻重,看来不仅是先帝,新帝也十分看重江既白。
沈晗霜缓声道:“孝在心内,不为虚形。你在朝为官,能造福更多百姓。若故去的人在天有灵,应也会为你觉得欣慰。”
江既白以一双深眸看向她:“伯父伯母若能见你如今的模样,应也会如此。”
语调温和,全不似人前的冷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