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只是听命而为,望小姐恕罪。”
一身平常打扮的人垂首公事公办道:“相爷说,若小姐不能完成他之前的嘱托,夫人在家中便会日日受到同等对待。”
陈兰霜无波无澜的眼神沉定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母亲在相府的日子不好过,她又何尝不是。
父亲从来只以利用价值来判定周围人的作用。
当年她之所以同意嫁给前太子祝清,给一个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年长的人做续弦,是因为她以为做了太子妃后,自己便可以脱离压抑的相府,拥有另一条通天途。
在那以后,陈相的确曾为她和相府共同的未来谋划了一些事情。
可好景不长,祝清谋反事败,陈兰霜也成了被相府厌弃的棋子,只能重新为自己挣扎出一条可走的路。
没有了母家作为依靠,身为女子,陈兰霜在这世上唯一的路便是另寻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夫婿。
但除了如今的皇家,无人会敢再娶前太子祝清留下的未亡人。
她想过得好,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幼相识的祝隐洲。
哪怕只是个太子侧妃,也好过在李家寄人篱下,处处受人异样的眼光。
长安那边应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父亲才会特意命人来警醒她,用母亲的处境逼她尽快成事。
陈兰霜从奉命行事的相府手下身上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同一时刻,明府中也有从长安来的客人。
镇西将军林尚的夫人,林远晖的母亲,昨日刚抵达洛阳,今日便带着林远晖一起来明府拜访明老夫人了。
云松斋内的嬷嬷上了茶后便退到了一旁,留明老夫人和林夫人说话。
沈晗霜本想陪在外祖母身边,却被明老夫人支出去,让她带着林远晖去府中四处逛逛。
沈晗霜猜测两位长辈是有些要避着她和林远晖的话想说,便依言带着林远晖走出了云松斋。
两人似乎并未受林远晖生辰那日所说的话影响,照常聊着一些自然而不逾距的事情。
听林远晖说起皇后和二皇子已经在行宫住下时,沈晗霜的神色并无异样,只是温声说道:“那你接下来这段时日应都会很忙。”
林将军的累累军功不仅为自己赢得了“镇西将军”这一名号,也为自己的妻子挣得了诰命。林夫人便是随皇后一起来洛阳参加秋祈的命妇之一。除了她之外,沈晗霜猜测,林太傅的夫人、陈相的夫人等应也来了洛阳。
林远晖现在掌管着洛阳军营,有护卫之责。
“后面应的确会忙得抽不开身,”林远晖微微颔首,“今日也是有林止替我,我才能陪母亲进城来明府拜访老夫人。”
沈晗霜问道:“伯母舟车劳顿,身体可还好?”
她记得,林远晖的母亲的身体并不算康健,秋冬时节易染病。
“母亲在路上染过一次风寒,眼下已经痊愈。”
以往每年的秋祈,林远晖的母亲都会称病不参与。林远晖明白母亲为何此次一定要来洛阳。
他多年未娶,如今又主动调来洛阳军营,到底还是让她放心不下。
沈晗霜提起:“洛阳有一位有名的女医,她多年来一直看顾着我外祖母的身体。若有必要的话,我让她去帮伯母瞧一瞧?”
“好,你把她的住处写给我便好,我派人去请她。”
沈晗霜认真记下了此事。
长辈们的身体需要格外上心才行,还是让女医仔细看一看更放心些。
待主客一道在明府中用了午食后,林夫人和林远晖一道上了马车,准备回城外的行宫中。
马车上,林夫人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温声问自己的儿子:“还是不愿意死心吗?”
“适龄的好姑娘还有许多,不如……”
“是儿子不孝,让母亲为我辛劳操心。”
林远晖跪在母亲面前,俯首郑重道:“但是母亲,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即便不能与沈晗霜结为夫妻,林远晖也不愿耽误旁人。
林夫人既心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啊。”
她特意从长安来洛阳,又赶在皇后面前先见了明老夫人和沈晗霜,便是想替儿子问一问明家的意思。
但今日明老夫人说得很清楚,她虽觉得林远晖很优秀,但婚姻大事还是会让沈晗霜自己做主。
眼看着儿子恐怕是无法得偿所愿了,林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到他。
但愿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也能过得好。
行宫中。
随皇后来洛阳的命妇们已经在行宫住下,各处都正在筹办不久之后的秋祈之事。
皇后正带着嬷嬷在雅致清净的园中凉亭里小憩时,听见一墙之隔的园外,有人一面经过,一面说着:
“记得皇后娘娘还是平南王妃时,因久病虚弱,常在后宅静养,便让当时的世子妃沈晗霜操持府务,打理中馈。”
“眼下看来,皇后娘娘的凤体似乎康健了不少,看来果然还是富贵权势最养人。”
另一人附和道:“那你猜,同太子殿下和离,没能当成太子妃的沈晗霜,现下该如何了?会不会正相反,已经变得潦倒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