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赐婚,落到旁人头上, 无论是否真的愿意, 都只有感恩戴德的份。
皇后虽是继母,却也是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多年来, 皇后抚育两个儿子时并无区分,一衣一食俱是精心看顾着的。
眼下即便太子当面拒绝了她的赐婚,皇后也并无丝毫不悦,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
众人见皇后转而耐心地问一旁的沈晗霜:“晗霜呢?你也不愿意吗?”
祝隐洲先行回应了皇后,这给沈晗霜留下了调整心绪的余地,此时沈晗霜的心神已经安定了许多。
她起身面向皇后,从容不迫却态度明确道:“回娘娘,民女不愿意。”
即便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沈晗霜也还是顺从本心,说出了自己的不愿,不想。
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操纵或安排着走入任何一段婚姻。无论对方是谁。
皇后似是有些遗憾,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晗霜和祝隐洲,随即无奈道:“罢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我也不能乱点鸳鸯谱。”
“就当我从未提过此事。”
“谢母后。”
“谢娘娘。”
祝隐洲和沈晗霜先后应道。
皇后转而让嬷嬷将自己赐予沈晗霜的一应珍宝都转交给了沈晗霜身边的侍女。
沈晗霜从桌案后绕出来,不出差错地向皇后谢了恩。
皇后起身亲自将沈晗霜扶起,柔声道:“好了,菜都要凉了,用膳吧。”
“好。”沈晗霜依言重新落座。
皇后今日不仅格外抬举明老夫人,封明姝雪为灵安县主,还有意为沈晗霜和太子赐婚。
沈晗霜的位置本就显眼,这样一番下来,在场无人不是有意无意地继续关注着她这边的动向。
皇后的赐婚虽被两个当事人拒绝了,但皇后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仅未曾动怒,还照样给了沈晗霜赏赐。
无论是否更加珍贵,皇后给其他人的赏赐都是一样物件,但给沈晗霜的赏赐却是独一份的丰富。除了一整套头面以外,还有古琴、白玉棋盘等。
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不输其余人得到的赏赐,令人咋舌。
无论背后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意,起码明面上看起来,皇后明晃晃地偏爱着沈晗霜这个前儿媳妇。
陈兰霜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不知旁人会因此有什么想法,但陈兰霜很清楚,自己此时心绪复杂。
没了母家的支撑,也没了太子妃的身份,为了不活在逼仄的窄缝中,陈兰霜艰难谋求着祝隐洲能为自己带来的依靠与后路。
但这却是沈晗霜不想要,也不需要的东西。
皇后将太子妃的身份摆在了沈晗霜面前,只要她点一点头,便能轻易得到陈兰霜可望而不可即的地位与身份。
但沈晗霜却那样平静地拒绝了。
同是相府出身,她究竟是哪里不如沈晗霜?
她只是想为自己谋求一个脱离母家后能活下去,活得好的机会而已。为何沈晗霜唾手可得的东西,于她来说,却难如登天。
陈兰霜不明白。
赏枫宴还在继续,在场却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将心思放在远处热烈如火的枫林或是近处的珍馐美馔上。
宴席结束时,皇后唯独带着沈晗霜先行一步后,剩下的女眷们才陆续离开了这场明里暗里都热闹非凡的宴席。
凤宁宫中。
皇后正亲昵地握着沈晗霜的手,两人一同坐在美人榻上说话。
在沈晗霜看来,皇后眼中的关怀与温情都不似作假。
不知情的人看着,恐怕会以为她们是一对关系亲近的母女,而非是前婆媳。
但沈晗霜知道,某些东西早已与以往不同了。
皇后看见沈晗霜正穿着自己之前让祝隐洲送去明府给她的裙衫,眉眼带笑道:“这身裙子穿在你身上,果然很好看。”
“有劳娘娘费心。”沈晗霜柔声道。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语带低落地问她:“你与隐洲和离了,便与我也要疏远见外吗?”
沈晗霜垂眸道:“民女并无此意。”
“你没这样想便好,不然今后我做的衣服都送不出去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沈晗霜的手背,温声说:“我总觉得你清瘦了些,过会儿让嬷嬷重新为你量体,以免衣服不合身。冬日的衣物要做得厚些,但也不能太过宽大。”
沈晗霜面露忧色:“后宫事务繁多,娘娘若再为民女劳心劳神地制衣,民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无事,”皇后宽慰她道,“一季也就能为你制一身衣衫罢了,再多我也忙不过来。”
“你已不再是我的儿媳,我便擅自将你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为你做这些,只当是为我那个没能出世的女儿,也是为了我自己心里得个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