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霜推了推那个木匣, 准备送客:“殿下把它带……”
祝隐洲忽而出声打断了沈晗霜的话:“若我说当年那件事与我无关,你会信吗?”
沈晗霜顿了顿, 安静地望进他古井无波的眸中。
几乎只在转瞬间,沈晗霜心底便已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比起待自己亲近温柔却表里不一, 心肠阴毒的皇后, 沈晗霜到底还是更信任祝隐洲一些。
他虽寡言少语, 生性冷淡,却是言出必行的君子,从不曾欺她骗她。
“当年,发生了何事?”沈晗霜还是问出了口。
祝隐洲眼睫微敛, 并未隐瞒,将那件尘封的往事在沈晗霜面前摊开。
“她的女儿的确是死在隐竹院。”
沈晗霜越往下听,眉头便皱得越紧。
生母刚被先帝毒杀惨死后的那几年里,祝隐洲不许任何人再触碰自己, 一碰便会将人推开。他也很少与人说话,即便开口,也只会说几个字。即便是对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那日病中高热的祝隐洲的确执意想去母亲生前居住的松荷院,但当时皇后让照看祝隐洲的嬷嬷去将住在王府内为祝隐洲诊病的太医请来, 她自己不慎摔下了隐竹院卧房前的那几级台阶。
皇后醒来后知道没了孩子, 哭了一场。她说不愿让祝隐洲自责,便不许任何下人再提起她小产一事。
但皇后也当着祝隐洲的面, 亲口对他父亲说, 祝隐洲或许是以为她要阻拦他去松荷院,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 只是无心之失。
“父亲当即严令,不许任何人再私下议论那日发生过的事。”
祝隐洲的语气无波无澜,似是并非在说自己儿时的经历,而是提起了旁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沈晗霜却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皇上那时或许是有心想袒护祝隐洲,不愿让他因为皇后小产一事而受人非议与指责。
但皇上也是问都不问,查都不查,仅凭皇后的一面之词便将事情定了性,将责任安在了祝隐洲身上。
按祝隐洲那时的性子,他应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
沈晗霜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问道:“那时她究竟是不慎摔倒,还是刻意为之?”
从皇后几次对人下毒的事来看,不怪沈晗霜揣度她当初小产一事的真相。
祝隐洲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那时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并未看见身后的继母是如何摔倒的。
在脑海中试着还原那日的事情时,沈晗霜的思绪不由得有些复杂。
皇后当真会舍得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来陷害那时还不满十岁的祝隐洲吗?
还是说,那个孩子本就生不下来,或是不能生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真相或许已经不可考。可皇后既然有意在她面前提起了这桩陈年往事,便应有她的用意。
“王府的人都以为那件事就此揭过了。少有人知的是,那具女婴的尸体就埋在隐竹院中,在我卧房外的那丛竹子底下。”
“是第二日的夜里,皇后独自去了隐竹院,亲手埋的。”
祝隐洲唇边少见地牵起几分轻嘲:“后来每年的那一日,她都会在深夜去那里与她的女儿说话,流泪不止,字字悲痛。”
沈晗霜心神微滞。
皇后竟……
深夜里一位妇人亲手将胎死腹中的女婴埋在继子的卧房外,每年女儿忌日的夜晚都去那里独自说话。
仅是想一想,沈晗霜便忍不住觉得这场面有些诡异。
但祝隐洲既然知道这些事,便应意味着,皇后虽是独自去做这些,却并未避开祝隐洲。
或许,她甚至是有意当着祝隐洲的面做这些事的。
沈晗霜意识到了什么,猜测道:“所以当初我们成婚后,你才不想再住隐竹院,随我一起住进了明溪院。”
祝隐洲却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在隐竹院住了多年,没有想或不想的区别。”
“但我不愿让你也住进那里,所以定亲后我去沈府找沈相要了图纸,让人建起了你更习惯的明溪院。”
隐竹院里埋着一个因为算计而胎死腹中的婴孩,祝隐洲不愿让自己新婚的妻子与这样的事情沾染上任何关系,才想按沈晗霜的喜好另建一个院子做他们的家。
沈晗霜沉默了几息,喃喃道:“原来是你……”
难怪她在行宫住的木芙苑会那样像她的明溪院。原来王府中建起的那座明溪院,不是爷爷的意思,而是祝隐洲提前做了安排。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听祝隐洲提起过此事。
“怎么了?”见沈晗霜微微垂首,似是想起了什么,祝隐洲轻声问道。
“没什么,”沈晗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转而道,“若当年她小产一事与你无关,或许这并非是如今她手段如此阴毒的原因。”
皇后曾有意让沈晗霜误解了祝隐洲和陈兰霜之间的关系,后来又给那三名贵女下毒,连沈晗霜的外祖母也不放过。
这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光的事情,看起来都不似是在报复祝隐洲。反而都与沈晗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