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霜的屋子里,一道漆黑的身影无声自窗外潜入。
来人手中弯刀的寒光尽数淹没于深沉的夜色中,熟睡中的沈晗霜一无所觉。
但黑衣人还没来得及靠近沈晗霜的床榻,便有另一道劲瘦的身形从窗口跃入,以藏于袖间的软剑径直割破了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往前。
比起砍与刺,软剑更适合用来割破敌人的筋脉与血肉。祝隐洲的这柄软剑细薄如纸却锋利无比,黑衣人手臂上的伤处霎时血流如注,屋内萦绕着血腥味。
黑衣人眼神阴狠地看向阻拦了自己的人,紧握弯刀与他搏斗。
祝隐洲侧身避开他的劈砍,顺势将剑往前一递,便又轻而易举地割破了黑衣人右手手腕,让他吃痛得难以再握住弯刀。
黑衣人咬着牙将弯刀换至左手,竟与他以右手使刀时一样熟练灵活。但祝隐洲只眼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将软剑顺着黑衣人的刀柄划下去,再稍往内偏了两分,便生生割去了他的半个手掌。
黑衣人被这一击削去了大半力气,却仍不死心,用受了伤的右手拔出靴间的匕首朝祝隐洲刺去。
瞥见匕首的寒光,祝隐洲犹豫了一息。
也就是这一息,让黑衣人得了手,顺利用匕首在他右手臂上刺了一刀。
祝隐洲似是丝毫不曾觉出疼痛来,他神色未变,毫不费力地以软剑割破了黑衣人的喉咙。
而在这一剑划下去之前,祝隐洲还不忘扯下黑衣人遮掩面容的黑巾,用其挡住了可能会溅出来弄脏沈晗霜屋内物件的鲜血。
黑衣人咽气后,已经在他的夜行衣上擦净软剑的祝隐洲将他的尸身和半个手掌扔到了窗外。
他随即走向沈晗霜的床榻,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温声问本就不曾睡着的沈晗霜:“他有没有伤到你?”
早已坐起身来的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思及屋内没有点灯,祝隐洲或许看不见,她又轻声回答:“没有。”
沈晗霜在黑暗中的目力不及祝隐洲这样习过武的人,但她知道,那人还没走近便被祝隐洲拦下了。
她悬着心问道:“刺客已经死了?”
“嗯,林止会来处理尸体。”
祝隐洲将尸体扔到窗外,一是为了让林止不必进沈晗霜的屋子也能将其带走,二则是为了不让沈晗霜看见刺客的死状。
沈晗霜却似是并不害怕,还问起:“你们会如何处理尸体?”
是会抛尸于荒郊野外,还是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用什么能够迅速将尸体融化成一滩血水的秘药?
祝隐洲看了沈晗霜一眼,如实道:“会送回他来的地方。”
沈晗霜怔了怔:“陈兰霜的屋子里?”
“嗯,总还是要让他回去交差。”
沈晗霜从不曾见过祝隐洲的这一面。
杀了人后还风轻云淡地说起让死人回去交差之类的话。
察觉外面有人轻叩窗户,沈晗霜神色微变。
祝隐洲温声道:“别担心,是林止。”
他转而朝窗边走去,言简意赅道:“将他送去陈兰霜房中。”
林止跃跃欲试道:“我明白,不仅要把尸体送回去还她,还要让她猝不及防地看见这具尸体,最好能让她被吓得喊出声来,惹得住在她左右的人都能察觉异样。”
“那便放在她枕边吧。”祝隐洲淡声道,“你看着来便是,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只要青云寺中出了命案,沈晗霜应就有理由搬回明府了。
林止答应下来。
但他正欲离开时,却忽然看见了什么,不由得正经了许多,蹙眉问道:“你受伤了?”
祝隐洲“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并无大碍。”
“那你回去记得上药。”伤在手臂,应不致命,林止便也不再多言,带着刺客的尸体离开了沈晗霜寮房外的窗边。
事情办完,祝隐洲也该离开了。
他回身走到屋内,温声与沈晗霜说道:“我派了暗卫守在附近,接下来你可以安心歇息。”
“好,今夜多谢殿下。”
沈晗霜方才听见了林止和祝隐洲的对话。
她还没来得及意外于祝隐洲让林止将尸体放在陈兰霜枕边的事,就得知原来祝隐洲受了伤。
她这会儿已经从药箱里找出了从明府带来的金创药,递给祝隐洲。
祝隐洲神色如常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瓶,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滋生出某些暗色的,汹涌的贪念。
原来,见他受了伤,她也会像对待江既白那样,为他准备药。
“只是小伤。”祝隐洲温声道。
而下一瞬,祝隐洲便因沈晗霜的话而心间微窒——
“之前三年里,殿下从未受过伤。”沈晗霜平静道。
无论是处理什么棘手的公务,还是祝清谋逆逼宫的那夜,亦或是带着江既白从洛阳回长安被陈相的人一路追杀时,祝隐洲都不曾受过伤。
那个刺客,如何伤得了祝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