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寺所在的这座山高而险, 若没有沈晗霜的这根簪子,祝隐洲会让人搜山, 但这会耽搁一些功夫。
好在, 沈晗霜给他指明了方向。
祝隐洲很快便吩咐手下沿着他发现木簪的地方往外搜,深入这片密林, 找寻近期是否有人途经的痕迹。
林远晖旁听着祝隐洲对手下的吩咐和安排,也意识到皇后应是将沈晗霜带进了那林子里。
他来之前,春叶已经和他说过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林远晖则将其中的疑点转述给祝隐洲听。
两人都判断,在沈晗霜从皇后齐氏所住的寮房离开时,便应已经换了人。
齐氏虽然被沈晗霜的苦肉计拖了几日,却仍然算得上十分警惕,一旦回过神来察觉到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便不再继续留下冒任何风险,干脆利落地决定离开。
但没人想到,她竟想带着沈晗霜一起离开。
齐氏想拿沈晗霜作为她自己安然脱身的筹码也好,真把沈晗霜看成了她的女儿,想带她一起离开也罢,无论齐氏出于什么目的,祝隐洲都不会让她如愿。
他不会让任何人将沈晗霜带去任何她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即便是他自己也一样。
或许他不该查什么罪证,也不该等什么旨意。
早在察觉齐氏对于沈晗霜来说是一个威胁开始,他便该将其手刃,永绝后患。
什么律法规矩,什么名正言顺。
都比不过沈晗霜。
祝隐洲眼底划过几分暗色的情绪。
太子亲兵都被祝隐洲派去搜查眼前的这片山林了,他也一息都不愿耽搁,径直朝密林中走去。
林远晖也紧随其后。但他与祝隐洲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带着人分散开来找。
漆黑瘆人的林中。
皇后齐氏正带着她身边的嬷嬷和一众手下沿着一条并不能称之为路的小径往山下走去。
而她并未携带任何旁的东西,只亲自将中了迷.药的沈晗霜抱在怀里。
今日傍晚时分,齐氏察觉嬷嬷的神色不对后,她便找了理由让沈晗霜随自己回了寮房。
借着更衣的由头暂时从沈晗霜眼前离开的那一小会儿,齐氏才得空听嬷嬷着急地向她禀报,说她们的人和“信使”断了联系。
原本前几日就该发现此事的,但因为沈晗霜病了一场,齐氏暂时将别的事都放在了一旁,才没有及时察觉那封由“信使”定期传来的信竟是伪造的。
此事让齐氏起了疑。
为免横生变故,她当机立断,回到屋内后便用沾了迷.药的巾帕迷晕了沈晗霜,带着一无所知的沈晗霜从嬷嬷的寮房外离开了青云寺。
而就在刚才,断后的手下追了上来,齐氏才得知刚从长安来了急旨,皇帝要她脱簪待罪,回长安受审。
齐氏的敏锐让她得以在这道急旨到来前便从青云寺脱身。
行至一处荆棘丛前时,齐氏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嬷嬷:“设法给台吉传信,我们回北边之前,要杀了祝隐洲才行。”
虽说大业未成,只能止步于此,但若能杀了当朝太子,对于北达国来说也只会有好处。
嬷嬷有些犹豫:“那沈姑娘……”
齐氏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带在身边的沈晗霜,声音温柔却笃定道:“我要带她回北达国。”
她已经知道沈晗霜的这场苦肉计不是为了明姝雪的婚事,或者应该说,不全是为了明姝雪,还是想让自己分心。
她也的确如沈晗霜所猜测的那样,因为这场几乎摆在明面上的苦肉计而分了神,迟了几日才发现那封信是伪造的,险些中了计,难以脱身。
沈晗霜的确算计了她对她的关切和担忧,但沈晗霜越是这样,就越像是她的女儿。
温柔却有棱角,聪敏而有成算,不仅能将他人的感情掌握于股掌之间,还有以身涉险的胆量。
沈晗霜的母亲早逝,齐氏的女儿夭折。
剩下的她和她便正是一对有缘的母女。
齐氏不会将自己这样好的女儿单独留下。
思及往后她们的共同生活,齐氏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沈晗霜白皙细腻的脸颊。
她抱着沈晗霜穿过荆棘丛,为了不让怀中昏迷的姑娘被尖利的荆棘伤到,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紧了几分。
但齐氏不知道的是,沈晗霜其实不仅一直醒着,还听清了她和嬷嬷在路上所说的话。
随皇后走出自己所住的寮房之前,沈晗霜便先悄悄服下了一粒祝隐洲之前给她的解毒丸。
所以皇后那张巾帕上的迷药对她只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影响。过了最初的那阵药效之后,沈晗霜便慢慢恢复了清醒。
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皇后曾在安王府的后宅里静养多年,总是称病不出。沈晗霜也是今日才知道,皇后其实深藏不露,是个身负武艺的练家子。
她不仅能抱着沈晗霜在密林间健步如飞,还连气都不喘,像是丝毫不觉得累。
沈晗霜记得,皇后和嬷嬷方才提到了“台吉”。
北达国的太子被称为“鸿台吉”,其余的皇子则会被称为“台吉”。看来齐氏背后的人应是一位皇子,而非北达国的可汗或太子。
方才齐氏抬手在她脸上摩挲那一下时,沈晗霜霎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从心底觉出一股阴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