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白眼神平静地看着阿弥尔,缓缓将手中的书册放在石桌上。
“多谢阿弥尔将军的好意。”他的声音仍是一贯的温润有礼。
阿弥尔笑了几声,“那就先祝江首辅得偿所愿了,想必江首辅的喜酒会格外好喝。”
事情已谈完,阿弥尔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看见一道不知何时伫立在自己身后的身影。
那人身形高挑,手持长剑,正面色漠然地看着他。
阿弥尔正欲回身问江既白是何用意,却听见已经重新执起书册的江既白语气谦和儒雅道:
“收雨,割下他的脑袋时,能别让他的血溅到我种的那棵石榴树吗?”
收雨冷淡地“嗯”了一声。
意识到江既白竟不为所动,阿弥尔骤然暴起,抽出暗藏在靴子里的弯刀扑向那个持剑的人。
“那我便先杀了他,再杀了你!”阿弥尔厉声道。
江既白并不理会阿弥尔和收雨交手时的情况。
他只微垂着眸子,神情专注地看完了自己手中的那册书。
等他再放下书时,收雨和阿弥尔的尸体都已经从院子里消失了。
收雨和断云都是太子的手下,先后被派来护卫过之前受了剑伤的江既白。那次断云被调回洛阳后,收雨便一直暗中跟在江既白左右。
江既白知道,方才即便自己没有发话,收雨也一定会要了阿弥尔的性命。
不仅因为阿弥尔身为敌国将军却潜入了长安,妄图在这里搅弄风云,且没有被策反或被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事情的可能,更因为他方才话里话外对沈晗霜的恶意。
收雨和断云都是祝隐洲的人,护卫江既白是他们收到的任务,但在他们眼里,主子只会是祝隐洲和沈晗霜。
即便沈晗霜并未重新嫁给祝隐洲。
江既白重新翻开书册,长指执起那片纤薄完美的叶签,温柔摩挲了几息。
沈晗霜如今还不属于其他人。
他知道,自己的心其实并不平和安静。
江既白拿着书回到房中,将书放回书架上时无意中瞥见了自己的素色衣袖。
要去沈府提亲,便不该再穿这身素服了,还是该换成江家命案之前自己惯穿的天青色衣衫。
江既白敛着眸静静思忖道。
多年前,沈晗霜曾说天青色的衣衫很适合他。
第110章 正文完结
宫门外。
祝隐洲刚从宫里出来, 神色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淡,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他今日原本可以像之前一样跟在沈晗霜身边,和她一起去为即将开办的女学择选女夫子。但他被父皇叫进了宫。
因为齐氏死了。
齐氏中了玄蜂毒后一路往北逃, 后来便一直藏身于北境一处小村落。她想让北达国的三台吉派人来接她回北达国,所以会不时往外传些消息, 想证明自己虽然身份败露了,但仍然是有用处的。
祝隐洲的人循着玄蜂毒一直掌握着齐氏的踪迹, 且暗中监视着齐氏, 顺势利用她送出去的那些消息让北达国吃了好几次闷亏。
再也收不到三台吉送来的消息时, 齐氏便知道,她成了弃子。
齐氏似乎并不意外于这个结果。她遣离了自己身边的所有手下,在那个小村落又住了一段时日。
祝隐洲的手下仍然监视着齐氏的动向,但她没再做什么事。
只是不分昼夜地做衣服。
她做了好几身既漂亮又柔软暖和的冬衣, 又分别做了几套春、夏、秋三季的裙衫。每身裙子上都有很精致的刺绣,合了不同时节的花叶景致。
做完那些裙衫后,齐氏便坐在窗边看着一场大雪落下又停歇,之后, 她便从自己的袖箭中取出了一根短箭,用力将其刺进了自己心口。
遍寻不到解药,齐氏身中的玄蜂毒每日折磨着她,不断地消耗与蚕食着她的身体底子, 让她一日不停地虚弱下去, 却会在整整中毒两百日后才会要了她的性命。
祝隐洲很清楚,齐氏不会想活成这样。
她曾想用无解的梦欢散, 逼祝隐洲终生沉沦于药瘾中或是不堪折磨, 自戕以了结一切。最终,祝隐洲戒除了原本十死无生的药瘾, 齐氏也选了她自己的结果。
在今日之前,祝隐洲便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齐氏已经死了。但他暂时没有告诉父皇和沈晗霜。
直到北达国特意派人将齐氏的尸体送来了长安。
那具尸体被保存得当,并未腐烂,看上去几乎会让人以为她是刚刚咽气不久。在尸体的心口上插着的,是当初齐氏用来伤了祝隐洲的,带有梦欢散的那种短箭。
这是北达国送来的一份“礼”,代表着他们想要促成和谈的态度。
无论北达国三台吉当初将齐氏安插进平南王府时是怀揣着什么阴谋,违心也好,甘愿也罢,眼下的形势都让他必须做些什么。
而随尸体一并被送来长安的,还有齐氏死前日夜缝制的那些裙衫。
祝隐洲知道那些衣物是齐氏做给谁的,但他只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命人将那些东西烧了。
齐氏做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配被送到沈晗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