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颌线紧绷,半敛的眸越来越幽怨,清妩竟看见了眼瞳深处不可言说的委屈。
她伸手,想揉揉他的头。
不料裴慕辞撇开脸,颇有一副“你不答应就不让摸”的傲娇表情。
“……”
原来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清润模样呢?
正当她又惊奇又疑惑时,裴慕辞凑近,“答应了?”
清妩也转头,刻意无视他。
“装模作样,明明知道我会为了大局妥协。”
身边好一会没有动静,也没听到人走开的声音。
清妩率先被吊起好奇心,偷偷往外睨。
视线滑过凸起的衾被,落在雪白无尘的丝绸长袍上。
伴随着一声轻笑,狭长的睫毛拂过她的眉尾,甘冽的竹香近在咫尺。
清妩心尖跟着颤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裴慕辞神情柔软,微凉的薄唇浅尝辄止,满意于他给她养成的习惯。
轻轻地吮吸渡来清香的茶味,裴慕辞抬手扶住她快要仰过去的后脑勺。
即便是经常接吻,清妩仍然有一种被撩燃了的感觉,浑身骨头都变软了。
裴慕辞把她抱进怀里,正准备再做些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起营的号角。
清妩被单独安置在队伍的第二辆马车里,软塌上还铺了几层绒毯,像是躺在棉花里一样。
首辆八匹车架中坐了几位核心人物,继续刚才帐中未完的话题。
络腮胡将军向来以裴慕辞马首是瞻,想到区区一个棋子,竟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依我看来,干脆羲知和羲行护着主公直接回京去稳住局面,我们几个就分散到各个边城,控制着疫病的源头,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姓祁的抓回来。”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们几个。”
言下之意就是否定了络腮胡将军的想法。
裴慕辞掌中端着碗花茶,许久没有喝一口,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盏边。
顾寒江赞同,“你们几个带兵进城太过招摇,不如派几个暗卫去截断疫病入京的必经之路,同时留意着祁域的同党,若是发现行迹可疑之人,不用上报请示,直接处决,以儆效尤。”
络腮胡将军还要请缨,被其他同僚拉住。
顾军师都这样说了,定是有其他的计划安排,他们只需要听从。
“那就这么定了。”裴慕辞撩开车帘,将手中的杯盏递给窗外的人。
安乞屁颠屁颠地策马跑向后面的马车,将茶盏捧给车里小憩的人,“姑娘,这是公子晾好的鲜茶,温度正是适宜,您尝尝?”
纤嫩的柔荑接过底座,安乞听见车里的人将主公的心血冷漠地坐在了矮几上,默默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清妩叫住了他:“他们在说什么?”
她还是有些担心城中的情况,忍不住地想打听。
“我也就是在车外端茶倒水伺候的人,公子和顾军师他们商议军事,怎么会让我听见。”安乞敷衍过去。
清妩才不信他这套说辞,“你进来。”
安乞警惕的盯着车厢,清妩从车帘处探出半个脑袋,“他们人就在前头,你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她撑着头,咬住下唇,轻眨了下眼。
安乞确实是怕她折腾新花样,但听见她这么一说,又无法拒绝。
他稍微收紧马绳,打算踏上车板。
左不过就是翻翻陈年黄历,跟他算算旧账。
安乞一只脚刚踩稳,就被一闪而过的人影吓得惊呼,“诶!姑娘你做什么!”
清妩乘着他稳定身子的时间,掀开车帘,随意一跨就坐在了安乞方才骑过来的马上,打马朝第一个马车驰去。
裴慕辞看见她来,一点也不意外,伸手去扶她。
而清妩进帐的时候,恰巧听到羲知在说随行看见的场景。
“死在路边的那些根本没人认领,积攒到一定的数量之后,州牧就集中一起烧掉。”
“看清楚死状了吗?”杜矜是被顾寒江强行拉来的,开始他们安排走局的时候没他什么事,就现在还插得上句话。
羲知下意识的望向裴慕辞,而裴慕辞的注意力全在身边的女子身上,好似根本就没有看见开口的人是谁。
羲行接上话,“乱葬岗里堆的山高,据说丢把火进去能烧好几日不灭,我和羲知路过一个大户人家时,堪堪看见了灵堂里那人的样子。”
他语气中虽然没有多少畏惧,但是依旧心有戚戚,“那人是染病半月后走的,算是坚持比较久的,但是后期已经开始不停呕血,五官也在不断溢血,连话都说不了,躺在自己的血水里等死。”
杜矜听到此言,心中简单地梳理了一下。
按理说传播极快的疫病都是夏天炎热干燥的时候流行,而如今这种交叉感染过的瘟疫却在临近冬天窜起苗头,而且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