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不劳她费心的小事。
“嘴上说着没有,结果夜半三更的跑院里去淋雨?”清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着指尖去描他的眉骨。
“怕吵着你。”
“什么动静怕吵着我?”清妩笑意促狭,分明是在转移话题。
裴慕辞捉住她的手,思量片刻,还是打算把话说开。
“推行内阁被朝臣阻挠,我欠殿下十里红妆。”
婚服早已备制好,却因他一己推崇内阁而削废帝制,大婚的日期被一日日推迟。
这也是他长久憋在深处的心结,并非是他觉得准备良久的红袍作废可惜,而是担心清妩在京中被风言风语编排,受了委屈。
“可别。那是有孕之后我懒得折腾,才说要把婚期延后的,可不是为了给你减轻压力,别把我想的那般顾大局。”
她眸中亮闪闪的,未见一丝阴霾。
裴慕辞知她话下的意思,一时心中更堵得慌,“我知阿妩不喜孩儿,此番是我连累你受累。”
清妩却是一顿,圜念一想,皱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想要孩子了?”
这又是哪来的胡话?白日那要用眼神把她肚子烧个洞的人也不知是谁,怎么眼睛一闭一眨就要倒打一耙呢?
裴慕辞倏然屏息,再长呼出浊气。
他很不想提原先公主府的那些事,可是话赶话到此,又不得不提,“殿下当初命杜矜做了那避孕的药丸,不是不喜孩子的缘故吗?”
啊?
她当时正快及笄,夫郎未定,又值外敌进犯,若在这关键时刻怀了与待诏的孩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再说她当时只是相中了他绝伦无二的相貌,可没想到之后会有这么深的羁绊啊……
但是这话此刻可不敢提。
“那个啊……”
可压下不提的话,又能找哪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呢?
裴慕辞见她低声碎念,不由得倾耳去听,却见她半天囫囵不出个完整的话,也就明白了。
“感情殿下当初,只是想找几个小郎君快活?”
每次他把“殿下”二字咬重时,清妩就觉得腰间泛起阵阵痛意,甚至有些软。
于是不甘的狡辩了一句,“令虞给的药都是一人份的,哪有什么几个,就你一个。”
从前许多不过是无聊时品酒作伴,或是消遣时点些来寻舞做乐,从没有越距过,而且自他来府上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召过那些人了嘛。
清妩脸上阵红,拿手去捂,“都这么久了,怎么还说这些呀。”
“不说了。”裴慕辞声音轻柔,替她按着各处穴位松泛。
半晌过后,清妩仍睁着眼,炯炯美眸像是在捻转什么。
见顶头的视线移来,她便知瞒不过,去寻他覆在脊后的手握在掌心里,素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来回磨擦着上面米虫般的疤痕。
这样大大小小的伤,自他解了瘟疫之毒后,留下了许多。
他目光温平,已没了半个时辰前的促然,“怎么不睡?”
“我在想事情。”清妩糊着声,倒像是半睡半醒。
“别胡思乱想,对孩子不好。”
“你看,现下便只顾着孩子了。”清妩实有困意,但心中尚存盘算,迷迷糊糊的连话都顾不全。
“当然,对你也不好。”裴慕辞瞧她半眯着眼,笑着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敷衍。”清妩闭上眼,睫羽还在颤。
衾被里的温度慢慢回暖,裴慕辞嗓音清润,便用她最受不了的声音,突兀道:“圣人主和气,与阴阳相似,故理阴阳。贤人治文便言……”
“你念太平经作何?”清妩听不得这些咬文嚼字的典作,两眼间只觉得有蚊虫在“嗡嗡”作响。
“你听了这些无聊的东西,兴许会有困意。”
诚然,裴慕辞在念到四十二卷的时候,怀中的人自然而然地放松蜷缩的身体,临睡前,也不知说的是不是梦话,嘀嘀咕咕道:“也不说念些异闻趣事听。”
奇闻轶事啊……
裴慕辞弯起手指,凸起的指节蹭过她耳鬓,鼻下是沁着木质沉香的帷帘散出的味道。
他屏了几息,确认怀中人彻底陷入熟睡后,眸中柔软下来,思忖着慢启双唇。
“从前有个书香门第人家的貌美小姐,她与未婚夫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不料被南方一个贵族抢了亲,带到内宅里做了禁.脔,她偷偷瞒下显怀的身子,十月后产下了孩儿,但贵族在南方势力强大,已有自立为王的势头。”
“小姐数次逃跑未果,风雨一夜,她与贵族有了孩子。”
“不过她并不爱惜这胎的身子,在加上早产,后来的这个孩子异常孱弱,抱出来时就差点没命。”
“那时贵族正在外征战,一载才回,所以并没有对怀里的孩子起疑心,反倒是小姐对着这一大一小,容貌却完全相同的两个孩子,起了别的心思。”
“小姐拿她与未婚夫的孩子,送到了贵族面前贺喜,而两人真正的孩子,则被她移居别院,三岁前都没见得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