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府上不用拘束, 也不必在乎从前习得那些陈墨烂调,若宫里有人为难, 大可拿出我来当挡箭牌,左右我只娶你一人,外在的名声只你清楚就行。”裴慕辞每次总放心不下留她一人,怕她着了宫里的道,被有心之人算计。
但奇怪的是,每次皇帝或者太后有意召见,她总能应付得很好,事事周全。
清妩笑领了他的关心,拍掉盔甲上滴落的雪水,担心道:“你会平安回来的吧?”
听说这次外族来势汹汹,许多老将都没守住嘉峪关。
“到时候你会来接我吗?”裴慕辞双眸亮晶晶的,身边所有的美景似乎都以他为中心。
“当然。”
“那我穿你亲手绣的披风回城。”他伸出手,笑眯眯地揉乱她精心梳理的头发。
“干嘛啊。”清妩扒他的手,等她理开头发看清前方时,裴慕辞早已转身,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把头盔随意抱在肘间,高高束起的马尾涤荡在微风中,一摇一甩地让人安心。
“快回去吧,别送了。”
——
溪河畔的主战场厮杀巨坚,两个月之后才有第一封战报送来。
消息传得很快,众人哗然。
连淮南王……都败了?
清妩知道这事情的时候,她正坐在梨花树下,给裴慕辞缝制夏日轻薄点的裾袍。
他缠了自己好多日,前些日子皇帝赏了许多东西来安抚上下,里面有一批新制蜀锦,正好上手。
可惜皇帝还是没在婚事上松口,想必定不同意风头正盛的淮南王娶一个小族部落之女为正妻。
清妩来不及顾及这些,还以为侍女弄错了,又或是自己听错了,她不顾身份的抓住侍女手臂,强调道:“你再说一次。”
“主子败了,也许回不来了。”侍女今日听了许多边这消息,早已有些麻木。
传回来的军报说赶去支援的时候,畔边的溪河都染成了红色,两边的士兵尸.首混在一处,分不清到底是哪边的。
找了些身体齐全的带回来让家人认领,里面并没有裴慕辞。
清妩愣愣地坐回躺椅上,指尖被细针扎出鲜血,也没见什么反应。
侍女见她丢了魂似的,又开始穿针引线地勾完收尾的图案,便垫着脚尖退到了门外。
清妩一日都没有出过院门,第二天有侍女忍不住,非要给她送晚膳进去,这才发现院子里早已空空。
树下的矮桌上整齐的叠放着一件夏衣,上面落满了梨花花瓣。
清妩一刻也不敢停,换了三匹马之后,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渭泾线上。
“女君?”有巡查的侍卫赶到她周围,看见她的脸之后微微诧异了一下,给她指了方向,“主公在副营里呢。”
“他……”清妩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受噩耗的准备,但侍卫们面上不见难色,又不像是传回宫里的消息说的那样。
“主公只受了些皮外伤,应该正包扎呢,女君快些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侍卫嘿嘿笑着,一脸憨态。
清妩松口气,但拨帘子时手腕竟在不经意间颤抖。
微弱的烛光摇曳在地,映射出交颈而立的两个人。
她担心了许久的人正好端端地坐在沙盘边,而他身旁则站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女子,正在给裴慕辞上药。
他衣衫还算整齐,只是那女子的素手提着他的衣领,正把医棍上的药粉涂在他肩颈处,而手腕上留着绷带的尾结,想必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了。
裴慕辞应该与女子相熟,随意的道了谢,而女子也稍微俯身,低头嘱咐了几句养伤中要留意的事项。
想到叮嘱再多也是无用,她又无奈的苦笑两声。
两人神情专注,竟都没留意帘边站着一个人。
清妩僵在原地,两息之后摔下帘子,朝营外跑去。
不断有认识她的人给她打招呼,她来不及回应,匆匆向外跑,生怕被熟悉的人瞧见她这不争气的模样。
是了,她本来就是母亲为了求得庇护,背着父亲强塞给南朝皇帝的,皇帝不要,又见她有几分姿色,将她踢给了从不近女色的裴慕辞,企图用她教会皇弟尝花捻蕊。
能有人收留她已是不易,她竟去奢盼那份独一无二的爱。
清妩腿都跑软了,终于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
她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出征前说的好好的,要等她来接,结果现在做出假死的消息,不但没有差人去府上告知她一声,反倒背地里与人调.情。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对璧人的身影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有人从后面拨开了她的耳发,打岔了她的情绪,她在惊诧之中梗了一下。
那人“噗嗤”一笑,换位站在她面前来。
清妩看见眼前的人,嘴角一瘪,眼泪又包在眼眶里。
只不过这一次她哭得悄无声息,却更委屈,脑海里满是刚才的两人,在暗黄的烛光下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