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用眼神又描摹了一遍纸上的线条。
或曲或直、或粗或细、长短疏密、锐钝强弱,这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在谭既来笔下,十分流畅地组合成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这男人相貌很不错。
对于自己算帅哥这事,谭既来一贯有“自知之明”。
从小到大,他总能凭借长相在学校出圈,混个小有名气。
帅不帅这种事情,既主观又客观。
但主客观结合起来,谭既来都承认这个纸片人比自己好看。
他手指无意识在纸片人脸颊屈了屈,就像在摸他的脸。
“这人是谁?”谭既来声带不动,用气声低低询问。
陆瑶又飞速瞥了一眼笔记本上那张脸,声音细不可查:“不是好人。”
谭既来挑眉,心道你们也不像是好人……
陆瑶读懂了他的意思,补充说明:“上次我跟孟老师来湘西,他们袭击过我们。”
他们?
袭击?
这么危险的吗?
谭既来在笔记本上写了三个数字。
陆瑶秀气的眉毛皱得更厉害:“报警了,没抓住。”
谭既来夹着笔的手指晃动,笔尾敲击本子发出“嗒嗒”两声:“我是说现在,赶紧报警。”
陆瑶看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嫌弃。
谭既来看她不动,恨不能替她给警察叔叔打电话。
还没等他行动,陆瑶已经开始往包里收拾她那一堆电子设备。她一边拔线收纳,一边飞快地说:“我去找孟老师和秦教授,你在车里,不要乱跑。”
谭既来张嘴结舌,半天后结结巴巴问:“你要把我自己留下?”
重音落在“自己”。
陆瑶拉好包链,回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谭既来:“千万不要报警,我们的项目暂时保密。”
“说实话,”谭既来三思而后开口,“我很怀疑你们的合法性。”
陆瑶鼻息一动:“蠢材。”
陆瑶收好东西,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丸子头,确保每根发丝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她利索地开门下车,潇洒地把背包甩在背上。
她比车里的男人帅多了——车里的男人心道。
谭既来的脸离车窗玻璃也就二寸,陆瑶曲起食指和中指关节,隔着玻璃从外面对准他的脑门敲了敲,警告道:“无论如何,不要下车。”
车里的人狂点头。
她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金属盘。
谭既来没看清,推测是指南针。
等他回过神来时,陆瑶已经不见了踪影。
谭既来靠在车椅背上,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20:05。
十二个小时前,他在学校大门口,跟爹妈挥手告别,展开新生活。
十二个小时后,他坐在深山老林,跟一群神经病研究神学、蛊虫。
造化弄人。
造物主也弄人。
他从车前挡玻璃往外看,这个点儿天已全黑,外加置身森林深处,即便不算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也绝对高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