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竟不觉对谢夫人沉下了声音,“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阿娘您就别费心了。”
谢夫人哂笑,不服道:“你别想告诉我,今日国子监击鞠是你突然兴起。若是阿娘没记错,自你十四岁起,至今没有主动透露出任何一点与萧家的连系。故而今日你为何击鞠、又为何救人,你兴许骗的了自己,却骗不过阿娘。”
“母亲多虑了。”谢景熙保持着淡然,平静道:“父亲本就乃镇北王旧部,一场击鞠而已,不足为惧。”
“我说的是击鞠吗?”谢夫人没好气到,“你的身份本就敏感,万不可有疏漏或破绽,一场击鞠倘若不足为惧,可若是一个软肋呢?”
此话一出,两厢沉默。
面前的人闻言只是短暂的一怔,而后平淡而篤定地回到,“不会。”
刀山荆棘都已行过,柔软皆作鎧甲,又怎会纵容自己长出软肋?
谢夫人闻言微蹙了眉,终是作罢。
“稟大人!”
门外传来裴真的声音,谢景熙回神,侧头应了一声。
“嗯,那个……”裴真有些赧然,直到面前的隔扇门被打开。他伸长脖子往室内看了一眼,而后才凑过去,压低声音对谢景熙道:“那个……昭平郡主来了。”
谢景熙似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抬腿要往正堂去,却被谢夫人的一句“等等”给叫住了。她面色阴沉地行过来,瞥了眼心虚都写在脸上的裴真,而后对谢景熙道:“你不是坠马受伤了么?不遵医嘱静养,还要迎来送往不成?”
谢景熙被她说得一愣,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反驳。
谢夫人本就不太高兴,如今逮着这样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行了,”她云淡风轻地对谢景熙道:“你去歇着吧,不想见的人,阿娘替你打发。”
讼棘堂内,沉朝顏难得老实了一回。
传话的人让她等,她果真就静静地候着,在心里将带来的谢礼默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堂外的脚步声响起,沉朝顏抬头,却见来人竟是谢夫人。
“臣妇见过郡主。”谢夫人对她頷首行礼,沉朝顏微怔,但还是礼数周全地起身回了一礼。
毕竟是差点就做了婆媳,沉朝顏自是见过谢夫人的。只是婚礼之后频发变故,物是人非不说,两家也再没来往,当下再见,意外之馀,沉朝顏到底觉得有些不自在。
故而冠冕堂皇的问候之后,沉朝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望了眼门外,明知故问到,“夫人是来看望谢寺卿的?”
谢夫人点头,眼神落在堂上大箱小箱的东西上,淡淡地道:“郡主带这些东西来,真是费心了。”
“也没有,”沉朝顏笑笑,正要再说什么,却被谢夫人打断了。
她扫了眼堂上的东西,客气却疏离地道:“顾淮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不说郡主是君他是臣,就算换作一名寻常百姓,顾淮也一样会挺身而出的,哎……”
谢夫人一叹,颇有些悵然地道:“臣妇还记得他十多岁的时候,在街边看见一只受冻的野狗。大冷的天,这孩子就脱了自己的外氅给它,将自己冻得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叁天,给我气得呀……”
对面的人一顿,似是终于觉察出自己话里的不妥,匆匆收了话头,对沉朝顏歉笑道:“臣妇嘴碎,让郡主笑话了。”
沉朝顏没说什么,面上依然保持着方才那个得体的笑,实则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谢家这位老夫人阴阳怪气的功夫真是了得,叁两句说的,让人真想把这些谢礼都砸她脸上去。但她毕竟是谢景熙的母亲,沉朝顏拽紧广袖下的拳头,生生又将这口气给憋了回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懒得跟谢夫人纠缠,微笑着向她告辞,兀自往后院行去。
“郡主留步,”谢夫人从身后唤住了她,又道:“大夫说顾淮虽只受了些皮肉伤,可也需要好生静养,故而今日,怕是不便见客了。”
沉朝顏一怔,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
之前两家议亲的时候,谢夫人不说热情諂媚,好歹礼数周全,眼里的欢喜也是真情实意。可怎么如今她爹一去,人人都翻脸跟翻书似的?
饶是数月来早已见惯了京中之人趋炎附势的嘴脸,今日这一场,不知为何却让她格外鬱结。
广袖里的手握紧又松开,沉朝顏的脸色沉下来,正要开口,却见谢景熙已经从堂外行了进来。
“母亲,”他行至谢夫人面前,对她道:“讼棘堂稍后有事要议,还请母亲避嫌。”
谢夫人愣住,但看谢景熙一脸冷肃、公事公办的样子,自然也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她嘱咐了两句,转身就走,却听身后的谢景熙倏尔开口道:“郡主请留步。”
“啊?”突然被叫到的沉朝顏怔忡回头。
谢景熙对她道:“此事与郡主有关,还请郡主暂留。”
“哦,”沉朝顏点头,扫一眼谢夫人,故意拔高了声音道:“那议事要紧,与此无关的闲杂人等,便都退了吧。”
谢夫人的脸都绿了。
谢景熙蹙眉瞪了一眼沉朝顏,到底碍着臣子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只亲自将谢夫人送了出去。
不多时,沉朝顏见谢景熙沉着张脸回来,想是谢夫人把从她这里受的气都如数奉还了。
谢景熙无奈地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某人,对她道:“杏林堂替陈府管事看诊的大夫有消息了。”
“什么?”沉朝顏来了精神,把方才那场不愉快全都拋到了脑后。
谢景熙道:“据张大夫说,出事那天,刘管事从杏林堂出来,是被一辆马车接走的。马车规制普通,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特点,只是那个赶车的人……”
“据手下的人查探,似乎是原先刑部的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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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行行行,我就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