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大概都是姨母讨好央求伯父才换来的。
小林氏是段简璧母亲最小的胞妹,虚长段简璧八岁,如今也才二十有四,虽不比外甥女眉目如画、姿容清绝,却也秀丽婀娜,别有韵致。
瞧见外甥女这幅没精打采的模样,小林氏放下金钗玉镮,在段简璧旁边坐下,小心替她揉按着膝盖问:“疼得厉害么?”
段简璧摇头,“马上就要出嫁了,伯父顾忌天家的面子,也不会让我瘸着嫁过去。”
且她记性很好,十篇家训不到一个时辰就背完了,看管的婆子也不好找借口再为难她,她才能回来的这么早。
小林氏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侯爷竟会查到是咱们故意将晋王一行人诱到了绣楼下。”
段简璧自母亲去世后就被送到了武城老家,一个月前被接回家中,原本是要给一位新贵侯爷续弦,小林氏听说那侯爷年过四十,粗莽好色,自家外甥女果真嫁过去恐怕这一生就毁了,遂想方设法央求汝南侯给外甥女安排了一场绣球择婿。
小林氏和汝南侯本来的约定是,段简璧若能寻得比那新贵侯爷权势更盛的夫婿,续弦一事自然作罢,若不能,就听从汝南侯安排,乖乖嫁给那粗莽侯爷。
小林氏敢应下这约定,自然早有打算。
晋王麾下有一亲卫,年纪轻轻,仪表堂堂,本事也不错,之前与段简璧有过数面之缘,小林氏知道外甥女对那亲卫颇有好感,也想助她成一桩好事,但又怕那亲卫不称汝南侯心意,上门提亲被拒,遂想了绣球择婿这个法子。
到时候大庭广众,又有晋王这个见证人,不怕汝南侯不认这桩婚事。
算日子,算时辰,算准了晋王何时带着那亲卫出现在绣楼附近,也雇了人把他们引诱到绣楼下,却没料到,段简璧手下出了差错,绣球不偏不倚、目标明确地砸在了晋王背上。
晋王和汝南侯嫡出幼女素有风闻,二人婚事虽未摆到明面上,但似乎京城之中,人人笃信,汝南侯嫡女将来必定要做晋王妃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早晚而已。
故而,段简璧的绣球砸到晋王身上一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大兴城一百一十八坊。
上至王公,下至百姓,皆翘首以望,看天家和段家会不会偷梁换柱、指鹿为马,趁机将晋王和汝南侯嫡女风闻已久的婚事落定。
段简璧自也听说堂姊和晋王青梅竹马、出双入对,并不想插足其中,亲自向伯父陈情,这桩婚事不作数,可没想到,不等汝南侯进宫言事,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段家。
显然,天家已摆明了态度,不会失信否认这桩婚事。
事已至此,汝南侯再去说婚事不作数的话,倒像私心作祟,仗势欺人,为女儿抢侄女佳婿,虽心有不甘,面子上也只能作罢,只暗地里一番查探。
果然查到绣球择婿一事上,林氏姨甥动了手脚,但这事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段家骨肉内离、姊妹争夫,于段家名声不利。
何况,连天家都作这样想法,特意下旨要他训导后辈、整肃家风。
赐婚一事,眼下已成定局。
段简璧自也明白这层道理,可心里终究有些惴惴不安,也还抱着一丝希冀。
“姨母,若是我跟伯父说,有想嫁之人,你觉得,他会进宫帮我陈情吗?”
段简璧朝小林氏看去,雪玉无暇的面容上隐隐透着期冀。
小林氏眼见着外甥女这几日闷闷不乐,知道她在为此事烦心,她自幼在乡野长大,心地纯良,决计不想做拆人姻缘的恶事。可这几日,府中上下议论纷纷,明里暗里都在指责她心术不正、使计抢了十二姑娘的郎婿,她不过失手丢错了人,从未生那等恶念,不该背负如此沉重的恶意。
可这困局,也实在难解。
小林氏当初想到绣球择婿这个法子,赌得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段家不敢轻易失信,只是没料到这绣球会砸到天家。
大梁开国不过数年,四方未定,还要靠着仁孝信义招揽群雄,这大概也是天家痛快赐婚的缘由之一。
一旦婚事不成,纵使对外宣称是女家自愿退亲,甚至言明段家十四娘心有所属,不愿高嫁,旁人也只会猜测,定是天家和段家家主施压,迫得小娘子不得不咽下委屈这般推说。
汝南侯不会担这个名声,天家更不会。
段简璧看姨母惋惜神色,想到她这段日子为自己的婚事劳心劳力,已经很辛苦了,自己万不该再存无谓妄想,心生愧疚,忙挽了姨母手臂安慰:“不用理我,我又说胡话了。”
小林氏没有说话,只心疼地抱住外甥女,若长姐和林家还在,外甥女的婚事怎会如此身不由己?
段简璧察觉姨母心事,怕她难过,主动说:“其实这桩婚事也不错呀,晋王殿下我虽只见过一面,但听旁人说来,文韬武略,智勇无双,是个难得的郎婿。”
小林氏看着外甥女,似在分辨她话中有多少真心,过了会儿才说:“我盼着你能这样想。”
“阿璧,事情到了这一步,骂也挨了,罚也受了,不要再自责愧疚了,三日后就是婚期,你安心待嫁。”
小林氏想了想,又对外甥女交待:“嫁过去之后,用些心思,我想那晋王也不该是铁血无情之人,天长日久,他总会看到你的好。”
段简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