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段简璧心下担忧,疾步朝书房去了。
书房内七八人,却安静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目不转睛望着医官行针用药。
裴宣重伤,之前在营中本已好转,却不知为何病况突然急转直下,军医言须速回京城,有一味贡药或能相救。贺长霆遂带人连夜赶回,让赵七护送先行回府,他则亲自入宫请了医官和贡药。
药效确实不错,医官医术也妙,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将人救的醒转来。
除医官之外,贺长霆和赵七离得最近,段简璧安安静静站在晋王斜后方半步远的地方,屏气凝神望着裴宣,替他捏了一把汗,见他睁眼望来,心神一松,眼睛便对他弯下来。
裴宣忽然咳嗽了几声。
“将军忍着些,不要牵动脏腑受累。”医官嘱咐道。
“他怎样了?”贺长霆问医官。
“醒是醒了,但能否平安脱险,还得熬过这几日再看。”
贺长霆微颔首:“你这几日便住在这里,好生照看。”
又看回裴宣,问医官:“他可能吃饭?”
医官答:“可以吃些流食。”
贺长霆点头,想到房内士卒皆是随他夜以继日、马不停蹄赶路,至今未用晚饭,定是饥饿困顿,正要差人去吩咐厨房做饭,一转头正对上王妃明亮的眼睛。
“我已吩咐过厨房,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好了,让将士们先去用饭吧,只流食可能做的慢些,我再去催催。”段简璧柔声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贺长霆望着她背影怔了下,倒没想到她会善解人意,虑想的如此周全。
裴宣也望着那在月色中行远的背影,听赵七意在提醒的咳了声,才收回目光。
贺长霆看了赵七一眼,问:“你也不舒服?”
赵七故意轻咳了几声,模凌两可。
“你带兄弟们去吃饭吧,这里我先守着。”贺长霆道。
赵七点头,又不放心的看了裴宣一眼,转目见王爷奇怪地盯着他,怕露出马脚惹王爷生疑,不敢再留,带着其余几个士卒退下了。
“王爷,我有话想跟你说。”裴宣看看房内仅剩的医官,示意他回避。
医官识趣,道句:“下官门外候着。”
房中只剩贺长霆与裴宣二人。
裴宣自知此劫凶险,生死难料,方才醒转,一眼望过去竟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和之前无甚差别,她依然是紧张地守着他,望着他,看到他睁眼,欢喜欣慰地笑弯了眼睛,让他一度生了错觉,以为她如他期许打算的那般,是他的妻子了。方才情景,多像一个妻子守着受伤的夫君。
但他很快意识到,他恍惚了,冒犯了。
他不该去看她,更不该追着她的身影。
不能让她因他的恍惚和冒犯,再被王爷责难。
可又如赵七所说,这事总归瞒不下,王爷一旦知晓王妃娘娘自东武城进京,很容易便能猜到他们的关系,彼时他若已不在人世,不能替她求情辩解,怕王爷会自责,而她也不能好过。
与其等到这个结果,不如他提前说与王爷,嘱咐他好生对待王妃,不要因那些过错苛责她,他相信她没那么坏,只是被这京城浮华迷了眼,没有选他而已。
“王爷,我有一事,不曾向你坦白。”
第33章
裴宣决意说出来,但那些话压在心里太久,真要吐露又是如此艰难。
贺长霆见他沉默又沉默,联想之前他与赵七洛水林中幽会,而方才赵七出去前也是恋恋不舍,想他二人之间概有些非同寻常。
这事要坦白,确有些难以启齿。
贺长霆遂先开了口:“你放不下赵七?”
裴宣目光一滞,定定看着晋王,他怎会放不下赵七?
寂静片刻后,房内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贺长霆不想惹裴宣情绪激动,忙道:“这事不必向我坦白,我和赵七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不影响也不介意他们的亲密关系。
为了安抚裴宣,贺长霆又道:“以后,不让赵七做我近身翼卫了。”
裴宣强忍着咳嗽的欲望,一字一句地澄清:“我和赵七,也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
贺长霆看着裴宣不说话,怕他以为自己不信,愣了一息后,非常严肃正经地颔首,“嗯,我信。”
越描越黑,裴宣不想再管这事了,正色说道:“我要说的事,与王妃娘娘有关,请王爷听过之后,无论如何不要责难王妃娘娘。”
贺长霆目光微微一动,安静等着裴宣的话。
“我曾经动意求娶之人,就是王妃娘娘。”
贺长霆面色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连目光都滞住,站在那里如一尊没有魂魄的石像。
“王爷,我今日坦白,并非不甘心,也没有再抱其他希冀,只是不希望日后你知晓这件事,心中难安,更不希望你因这件事,和王妃娘娘生了嫌隙。王妃娘娘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没有表露过心迹,王妃娘娘也不曾承诺嫁我。”裴宣解释说。
贺长霆看着裴宣,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话:“元安,你还记挂着她。”
这样的生死关头,裴宣还记挂着她,怕日后事泄她会受责难,特意为她求情,裴宣很清楚,只要他嘱托,他没有不应之事。
但事情真如裴宣所说,是他一厢情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