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才罢,一念又起。
他又忍不住想,她昨夜睡那么晚,今晨起这么早,是在背诗文么,那么厚一摞诗文集,足有半人高,她打算都背了么?
重阳宴游有他在,总不会再叫她像昨日宫中采菊一样被人欺负成那般。
到时不论吟诗作赋还是飞花酒令,有他相助,不会叫她难堪。
她如此用功,如此努力,也是想给他争一份荣光吧。
她在尽职尽责,尽她所能做着他的王妃。
贺长霆又浇了一瓢凉水,彻底不再想她。
冲过凉用早食,贺长霆素来食不语,一旁的赵七却又突然叹口气。
贺长霆当没听见,不理他。
赵七便问:“王妃娘娘是不是很久没给王爷您做酪粥了?”连累他也沾不上光。
贺长霆手下一顿,口中的饭食又去了几分滋味,更寡淡了些。
不过一息之间,贺长霆容色恢复如常,继续吃饭,好像没听见赵七的话。
贺长霆一言不发,赵七说的无趣,便也不说了,三下五除二吃了饭。
饭毕本该直接去官衙的,贺长霆却又进了书房,两刻钟后才出来,手中拿着几页纸稿递给赵七:“送到玉泽院,让她背完这几篇就行,其他的可以不再背。”
赵七认得字,见纸稿上写了诗文,三页纸一共六篇诗文。
“王爷,您自己作的么?”赵七笑嘻嘻问,又瞥了眼,看不懂,不知道算不算情诗。
贺长霆道:“你只管送去,她若问起,你便说不知谁作的。”
他先行一步,对赵七说:“府门口等你。”
赵七“诶”应了声,拿着诗文往玉泽院送。
“王爷叫你送来的?”碧蕊接了过去。
赵七说是,又将王爷话交待了一遍,“王爷说,背完这几篇就行了,不必太辛苦,其他的不用背。”
碧蕊点头:“多谢赵翼卫,我会告诉王妃娘娘的。”
赵七完成任务,兴冲冲到了府门口,见晋王已经上马。
“王爷,送过去了。”赵七一边回着话,翻身跃上马。
贺长霆“嗯”了声,问:“你没说漏嘴吧?”
赵七:“没有,我都没见着王妃娘娘,怎会说漏嘴。”
贺长霆:……
竟没见着么。本以为赵七多多少少会带些她的话回来的。
心里虽有一丝说不上的寥落,贺长霆却没再多问,与赵七一前一后驱马而行,往大兴城东去了。
今日魏王班师凯旋,圣上要亲自到大兴城春明门迎接,贺长霆负责宿卫事,虽早已安排好,还当再去巡查一番。
···
“王妃娘娘,王爷叫人送了几篇诗文过来,说让您背会这些就好,其他的不必辛苦再背。”
碧蕊捧着纸稿笑意吟吟交给段简璧,又说:“王爷一定是心疼您,替您想法子呢。”
有这六篇新作诗文,不必担心存想的诗文又被别人抢先说去。
段简璧这两日夙兴夜寐,虽已背了四本集子,心里终究底气不足,看过晋王送来的诗文,来者不拒,打算一并背了。
段简璧心思全在背诗文上,对晋王此举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看得碧蕊心下纳罕。
想来自永宁寺回来后,王妃娘娘明面上受了罚被禁足,但王爷待王妃却远比之前用心,不仅隔三差五把人叫去,还差人送过药,今次更是百忙之中亲自作诗送来,好安王妃娘娘的心。放在以前,王爷怎会管这等小事?
反观王妃娘娘,自禁足至今,性情一日冷似一日,对王爷的恩惠全然不放在心上,也不爱去王爷跟前,更莫说同以前一般想方设法叫王爷来此安歇了。
这便是所谓河东河西,风水轮流么?
碧蕊心下一叹,觉得王妃娘娘不能如此。
“娘娘,有句话,婢子不知当说不当。”碧蕊试探问。
“说吧。”段简璧的眼睛没有离开诗文集。
“婢子觉得,王爷好像有意哄您开心,概也是觉得罚了您,心里疼惜。婢子知您心里有怨,可是娘娘,男人的耐心总是没多少的,您若一直这样冷下去,再招了王爷厌烦,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不如,便给王爷一个台阶,和好吧?”
段简璧看了碧蕊一会儿,没有说话,继续背诗文。
“娘娘,您别执拗了,趁着王爷现在对您心存怜惜,您别耍气,努力抓紧他的心才好。”
“碧蕊,我知道你是怕我在这王府之内再没有出头之日,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模样,该如何做,我自有分寸。”
段简璧看向碧蕊:“如果你也想回侯府,不必为难,我放你回去。”
反正她以后不做晋王妃,也是留不住碧蕊这等心气儿高的丫鬟的,不如早些放她另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