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关上门折回院子,再开门时已将贼人带了来。
四个彪形大汉系在一条绳子上,一个挨一个都垂着头,面如菜色,身上酸臭,显然已被折磨了好些日子。
“晋王殿下,好好审审,大有惊喜。”段辰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关上了门。
贺长霆望着严严实实的门扉,想起护卫的话,这男子确非等闲之辈,为何屈就在一个小酒肆?
这些贼人已被段辰审过一遍,吃了不少苦头,早将段瑛娥供出,贺长霆并没费多少力气便审出了幕后主使,清楚了前因后果。
“王爷,现在怎么办?”赵七问。
汝南侯今日刚随魏王回京,亲外甥、准女婿立了如此大功,汝南侯府也正是风光时候,他们若现在找上去,难免败侯府兴致。
“去侯府。”贺长霆并没打算就此处决了几个贼人。
三更的梆子已过,大兴城内万籁俱寂,灯火皆暗,幸得秋月朗朗,照耀着夜中奔行的一队人马,穿街走巷,叩开了繁华的朱漆鎏金大门。
“不知殿下深夜至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汝南侯疾步而来,边说话边整理刚刚穿戴好的衣冠,来到待客前厅见到晋王身后几个狼狈不堪的大汉,愣住了。
“这是?”汝南侯诧异地看向晋王。
贺长霆命人递上几个大汉的供状。
汝南侯接过一看,脸色霎时铁青,破口大骂:“孽障!”
又问晋王:“阿月他们母子?”
“母子平安,王妃代她受了那一脚。”贺长霆冷道。
汝南侯心神稍定,忙作关心状:“王妃娘娘可有大碍?”
贺长霆看他一眼,目光里罕见地透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不管有无大碍,那般冒犯王妃都是死罪。”
汝南侯明白了晋王来意,这是替王妃娘娘讨公道来了。若单单处决几个贼人,晋王不必深夜亲自来这一趟。
他必须处罚主使者,才能平息晋王怒火。
“殿下,我明日让十二娘备下厚礼,去给王妃娘娘磕头认错,望殿下手下留情!”
贺长霆不置可否。
气氛凝固片刻,汝南侯又道:“十二娘和七殿下婚期在即,若此时重罚,圣上和贵妃娘娘问起,臣无法交待,十二娘自小与殿下亲近,事事以殿下为先,她此次犯错,也不是刻意针对王妃娘娘,她是在气我,是我管教无方,让她生了恶念,所幸,所幸没有酿成大错!请殿下看在以往情分上,给她留个活路,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再让她做这等恶事!”
汝南侯涕泗横流,在晋王面前跪下,以额触地,咚咚磕头:“臣让她在出嫁前好好闭门思过,绝不许再去惹事生非,求殿下开恩!”
念他到底是王妃伯父,又是开国老臣,如此哀戚下跪实在不妥,贺长霆让步:“便依侯爷。”
···
“我不去!凭什么让我给段十四那个草包磕头!是她自己替那女人出头挨了打,关我什么事!”段瑛娥听过父亲命令,气得浑身发抖。
“啪!”一声落下,段瑛娥踉跄摔倒在地,脸上一阵僵麻,连痛楚也不觉了,只见地上两点血渍,半晌才觉口中腥咸,唇角已然出血。
“谋害你的亲手足,你还觉得理所当然了!”汝南侯脸色发紫,怒目圆瞪。
段瑛娥何曾挨过巴掌,只觉眼前人陌生,再不是疼她的爹爹,顿时泣如雨下。
“那野种和我无关,我才不认!”她嘶吼道。
“我告诉你,不管你认不认,那都是我的孩子,再叫我知道你去害他们母子,我……”
“你怎样?你杀了我啊,我倒要看看,爹爹是要那个野种,还是要我这个魏王妃!”段瑛娥有恃无恐,心知她这个魏王妃已是板上钉钉,而魏王正当荣盛,精明如父亲,知道该保谁。
汝南侯摇头冷笑,只觉嘲讽,“我看你才是个草包!魏王妃,这次的事,晋王若是揪着不放,告发到衙门去,出丑的是我们段家,你这个魏王妃还做的成吗?”
“要不是段十四也出自段家,你觉得晋王会轻易善罢甘休吗?蠢货!你真想安安稳稳做魏王妃,就乖乖去晋王府认错!”汝南侯怒道。
段瑛娥不甘心:“我才不信,那段十四不过挨了一脚,又没断胳膊少腿的,圣上和姑母怎会因此就废了婚约,再说了,表哥也会保我的,我不去!”
“那要是晋王非要罚你呢?你觉得圣上会得罪一个战无不胜的儿子,保你这个作恶的儿媳吗?你表哥?你表哥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他缺女人吗,有了这次的功劳,他不愁好姻亲,不是非你不可!”
段瑛娥泪眼婆娑:“是晋王阿兄非要罚我么?”
汝南侯瞪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晋王深夜过来,就是为了告状吗?”
“就因为段十四挨了打么?”段瑛娥恨得切齿,“是她活该,关我什么事!”
···
自段家回到晋王府,已是四更末。
贺长霆给随行侍卫放了一日假,要他们明日不必当差,在府歇息。
院内安静下来,玉泽院的光亮便又打了过来。
不知那院子里的人是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这几日,因为一个重阳宴游诗文会,她可谓起早贪黑,废寝忘食。
贺长霆望着玉泽院方向,微弱的灯烛打过来,在他目中浮光蔼蔼。
她那日做梦,捂着肚子哭泣,怨他来得迟,就是梦到了酒肆里的事吧?
那等彪形大汉,足足有她四个那么大,那心存恶念的一脚踹在她身上,想想都心惊。
可她回来,竟只字未与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