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并没当回事,一路随晋王回了书房小院儿,看着晋王回房,在他将要关门时,忽然问:“王爷,您是不是跟王妃娘娘吵架了?”
贺长霆冷冷扫他一眼,继续关门。
赵七撑着门不让关,“王爷,您明明是在乎王妃娘娘的,那次狩猎大赛,您明明能拿第一,偏偏让着段辰,拿了第二。还有那小狗,您没送人,分明就是想给王妃娘娘留着。昨夜王妃娘娘没有回来,您亲自找了过去,您就是担心王妃娘娘,为什么不告诉她?”
贺长霆一言不发,也不与赵七争门,撇开他进了书房。
赵七又追进去,“王爷,王妃娘娘是不是还在为您罚她禁足,打了符嬷嬷生气?”
贺长霆不说话,心知她定是有怨。是了,他不仅让她出嫁当日遗憾心酸,还让她蒙冤受屈,白白受罚。
赵七道:“王爷,不如把符嬷嬷请回来,王妃娘娘和符嬷嬷一向亲近,也听符嬷嬷的话,说不定符嬷嬷能劝王妃娘娘不与您置气呢。”
贺长霆目光动了动,沉默一息,对赵七说:“你安排吧。”
赵七愣了,本以为依王爷的脾气,得再好生劝上几句,没想到王爷这次竟然这么快答应了,而且是明明白白地授意,不是像以前一样,闷不吭声地默许。
第二日,赵七就将这桩事交待给管家,让他寻个说辞把符嬷嬷母女好生接回来。
管家虽意外,却没多问。一般而言,府上送出去的仆从都是大大小小有些过错的,主子就算事后有些后悔,顾及颜面,也不会再把人接回。符嬷嬷是头一个被王爷责罚的,本以为此生只能在庄子终老了,没想到竟有被接回的一天。
管家想不透便也不再多想,应承下来,很快做了安排,不想家僮在套牛车时,被王妃撞见,这事便也传到了她耳中。
管家安排去接人的这个家僮经常往返田庄,段简璧遂问了问符嬷嬷母女的情况,“他们在庄子上可还安逸?”
“安逸不敢说,应该过得不差,瞧着符嬷嬷比以前胖了,她女儿也成亲了,一个老实的种田汉,我前两天去,听说都怀孕了,符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开始给外孙缝衣裳了。”
段简璧脸上也露出笑容,想了想,命丫鬟去自己房里拿了一件新做的虎头风衣,交给那家僮,“下次再见符嬷嬷,把这个给她,叫她保重身子。别接她们回来了,让他们好好生活吧。”
家僮待要再说,段简璧道:“我会跟王爷说清楚的,这事你不必管了。”
段简璧径直去书房找晋王,说了不欲接回符嬷嬷一事。
贺长霆没料想她知道的这么快,也没想到她会阻止。于公于私,接回符嬷嬷,她都该是欢喜的。
贺长霆看着她不说话,目带审视。
段简璧确实有别的考虑,她能觉察晋王接回符嬷嬷,概有补偿她的意思,想让她身边再有个亲近的人伺候,但她自知在王府已待不了太久,没有必要让符嬷嬷回来为她担惊受怕。
段简璧并不迎晋王审视的目光,见他没有驳回,当是默许了她的做法,亦不再留,福身告辞。
才转身,手腕覆上一股强劲的力道。
贺长霆攥着她手臂,并无其他动作,只是阻停了她离开的脚步,默了会儿,才缓缓松了些力道,将人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看着她眼睛,淡淡地问:“有事瞒我?”
他的眼神很冷,像冰一样,段简璧忍不住目光闪烁了下,嘴唇颤了颤,没有说话。
她若着急否认,他一定更有手段套出她的话来。
“王爷是想问,我为何不愿让符嬷嬷回来伺候么?”
贺长霆仍是沉沉看着她眼睛,一言不发。
“王爷果真不知为何么?我迟早是要走的,真相能叫符嬷嬷知道么,为何要把她接回来再为我伤一次心?”
贺长霆看得出来,她的眼睛没有说谎。
她不想接回符嬷嬷,只是怕脱身而去后,不知真相的符嬷嬷为她伤心?她身旁至今未见一个亲近的心腹丫鬟,也是不想离开后惹她们记挂伤心?
甚至那条小狗,她明明喜欢,却不肯养,也是怕走的时候舍不得?还有那只兔子,她不肯抱回府中来,而是养在姨母那里,也是怕到时候再出意外带着麻烦?
她随时准备着,和这府中一切一刀两断。
她会怕伺候亲近她的人伤心,会怕舍不得小狗和兔子,单单没有想过他会怎样。
承诺是他亲口许下的,他大概也不会怎样。
贺长霆松手,放段简璧离开。
既然迟早要走,早一天晚一天也没甚区别,裴宣若需他帮忙,他依然会信守承诺配合他,若不需要,他便当什么都不知道。
···
段简璧再次收到裴宣消息,已是十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寒,距濮王婚期只有两日了。
她拿了一些近期刚刚绣好的绣品送去绣庄换钱,刚从绣庄出来,就撞见了裴宣。
她是寻常百姓装扮,且因天寒,脖子里围着一条厚实的风领,连口鼻都遮住了,只露出半边脸,看见裴宣,往外伸了伸脖子,给他一个笑容,“阿兄,你怎么在这里?”
裴宣自是跟着她过来的,现在逢她出门,门房上都会派一个护卫盯着,只她不知罢了,今次门房又要派人时,裴宣亲自领了这差事。
“你做这些多久了?”裴宣有些愧疚,就因为要跟他走,竟让她为了一些小钱如此操劳。
段简璧笑说:“也没几次,王府里事情多,我也不是经常得空能赚些私房钱。”
裴宣没再说话,领着她进了一个茶坊,雅厢内坐下,待她喝了些热茶驱散寒气,裴宣才道:“以后不必如此辛劳。”
段简璧见他面有愧色,想了想,走到窗子旁往外看。他们所在雅厢是在二楼,临街,能看到街上往来的行人,她刚刚离开的绣庄也能看见。
“阿兄,你过来看。”段简璧对裴宣招手。
裴宣依言过去,窗子旁站了会儿,以侦查敌情的警惕性将街上境况扫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问她:“有何不妥?”
段简璧说:“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妇人,有几个像是出自富贵人家?”
裴宣又看了眼,摇头,“不足三个。”富贵人家的女眷来此多是消遣,而今天气转寒,并不适宜出门,贵女们若需购置东西,也都是遣奴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