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便也不管贺长霆亲王身份,肃色说道:“晋王殿下唤我一句姨母,我便以长辈的身份说上几句。”
贺长霆恭敬道:“姨母但说无妨。”
“我知殿下心有大业,无暇顾及儿女情长,阿璧既做了您的王妃,自也应该与你同心同德,共进共退,但往后,还是请殿下谋事时,不要再让阿璧如此涉险。”
贺长霆不辩一言,只道:“姨母教训的是,是我虑事不周。”
黄河遁走一事本与贺长霆无关,段简璧不想他因此受姨母责怪,也不想承他这个人情,柔声对姨母解释:“和他无关。”
小林氏闻言,瞥了外甥女一眼,一眼便看出她脖颈上的痕迹,虽敷了脂粉,很是浅淡,但她是过来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护他!”小林氏嗔了句。
段简璧冤枉的很,“我哪有?”
却在此时,贺长霆给阿璧夹了一筷子菜,温声说:“不要和姨母顶嘴。”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段简璧更说不清了,嗔恼地瞪男人一眼,干扒饭,不说话了。
小林氏倒也不是真的怪晋王,自然更乐见小两口互帮互助、和和美美,虽嗔怪阿璧一句,心里还是替她高兴,又说起晋王的好来,便提到告御状领杖责一事。
“那件事,我自是感激晋王殿下的。”小林氏通情达理地说。
贺长霆给小林氏夹菜,恭敬地说:“本就是我虑想不周,先让阿璧涉险,又让姨母担心,姨母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你有你的顾虑,毕竟那是你的亲生父亲,又关乎天家颜面,你想的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小林氏也客气地给贺长霆夹菜。
段简璧这才清楚了自己离京以来发生的事情,但看姨母态度,显然对贺长霆有所改观。
也怪她之前总是在姨母面前撒谎说晋王待她很好,更不曾提过晋王将她许与裴宣的事,姨母才越来越喜欢晋王这个女婿。
姨母一直盼着她的夫君能保护她,爱重她,如今晋王这态度,姨母自然是喜欢的。
可她不想姨母对晋王抱有太大希望。
晋王今时今日看中她了,不择手段留她在身边,谚云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待他烦了厌了,不知道又会起意将她许给哪个得意的下属将官。
她从来都不是他坚定的选择。
“姨母,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段简璧说。
她神色少见的沉重,贺长霆心中霎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小林氏也敛了神色,肃然看着外甥女。
“其实,我和晋王殿下……”段简璧是有些犹豫的。
把之前的事情告诉姨母,姨母确实不会再希望晋王做她的夫婿,可是会不会惹怒晋王?
晋王现在正中意她,连裴家阿兄都能用手段逼走,对姨母和哥哥,又能有多少情分?
“没事,一点小矛盾而已,夫妻之间,大概都是如此吧。”段简璧低下头,无所谓地说,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
“什么矛盾?”小林氏看着晋王问。依外甥女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若非不可化解的大事,她不会跟她说的,更何况还是当着晋王的面。
“姨母,真的就是小矛盾。”段简璧说。
“姨母,我以前做过一件错事。”贺长霆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
席间越发安静,小林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挥手屏退所有伺候的奴婢,看向晋王,等他余下的话。
段简璧也看着他,没再出言阻止。
且看看,他要说什么。
“我曾,承诺裴左卫,将来一日,让阿璧,嫁他为妻。”
小林氏愕然地看他半晌,怒气盈满了眼眶,还是通情达理地继续问:“为何?”
“裴左卫对阿璧念念不忘,我不忍他受此相思之苦。”贺长霆盯着地面,神色一如寄往地冷清。
小林氏嗤地一声冷笑,“殿下果有此心,何不堂堂正正与我阿璧和离,我阿璧再嫁何人,自有我和明函打算。”
啪的一声,小林氏重重一掌砸在几案上,“哪由你这个娶她过门的人,再行将她赏配!”
想到当日外甥女遭人踢打小产,竟不敢与晋王言说,定是陷入此等无依无靠的困境,心里更恨,“难怪当初,阿璧怀孕两月,王府竟不知不觉,无人看顾,晋王殿下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阿璧生孩子吧!”
“绝非如此!”贺长霆沉重地说。
段简璧也不想姨母冤枉贺长霆,替他澄清:“姨母,孩子是在承诺之前,晋王殿下并不知情我有孕在身。”
小林氏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平复片刻,冷静地说道:“晋王殿下情深义重,是追随您之人的福气,想来我阿璧,不配做这晋王妃,才让您想将她配与他人,可是晋王殿下,您与我阿璧非亲非故,原无资格定她的姻缘,实不该操这份心。”
“殿下放心,明日,我就让明函上书圣上,准您与我阿璧和离,愿您再择良缘,莫再打算我阿璧嫁与何人。”小林氏决绝地说。
席上一片死寂,贺长霆安静地坐在那里,低着眼眸,日光照进来,斑驳地打在他脸上,勾勒出冷峻的轮廓。
如果林姨在世,知道他曾犯过这样的错误,一定会做和姨母一样的决定,勒令他和阿璧和离。
当初确实有更好的办法成全裴宣和阿璧,他却偏偏走了那一步。
现在想来,他究竟是在成全裴宣,还是在成全自己?
“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