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后,戚栖桐心绪轻了很多,叶清弋发现他很爱看那些陌生而新鲜的痕迹:新开的铺子里店老板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墙角嫩绿色的芽儿,匠人正在刷一面灼烧过的墙。
最新鲜的是街角大打出手的食客和掌柜。
“你凭什么说我量放少了?”
“我要三两,你只给我端上来二两,以为我不知道啊!骗子,我打死你!”
两人扭打起来,就在封君面前,而封君无动于衷,不言语也不动气,一副在等着什么的样子。
还真让他等到了,不消半刻,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两个男子,脖子团着红布,身穿一身藏青武袍,又拉又扯地把两人分开,说是要拉到衙门里去,让他们到大人面前分辨。
叶清弋认出他们了,准确地说是认出了他们的服饰了,那日出城迎接长平君回城的就是穿这样式的人。
其实不止那日,现在,自他们从四时宫里出来,便能不时看到一两个藏青武袍的人在街上走,这样的人在上京城也有,被称作监市。
而凉州城里的这些人,并不是登记在册的小吏,他们不是官,是民,是“私兵”一样的存在。
月隐山庄……
“到了。”
戚栖桐的声音打断了叶清弋的思路,他抬眼端详面前的饭馆,“我们今日在外用膳?”
“嗯。”
戚栖桐只说了一个字,接下来就完全不用说话了,掌柜的一看见门口的长平君,乐得满脸褶子,招呼他进来,有早就准备的厢房和菜单,看上去不是第一次接待长平君。
这倒是让叶清弋很意外。
印象里,因为不能行走,戚栖桐并不爱出门,在上京时,他便一直待在国邸中,很少乘兴出行,可回了凉州的戚栖桐却不一样。
街上过路的百姓见到君上,不驻足不打量,只恭恭敬敬地低头示意,随后便继续走,一点也不惊讶,可以想象,戚栖桐出门的机会不少。
戚栖桐并没有叶清弋想象的那么避世。
“你想说什么?”戚栖桐低头啜饮热茶,眼中的不悦化在茶雾中,今日叶清弋不时看他,目光一点也不含蓄。
凉州的茶,茶香不似上京的甘甜绵长,却独有一份爽朗醇厚,叶清弋也干脆,喝了盏茶便说:“君上更适合留在凉州。”
他体弱,可在二月还飘雪的凉州却不发冷,凉州里没有人议论他的轮椅,四时宫的下人说是家人也使得,橘生淮北则为枳,玉质美人偏爱西北风雪,叶清弋求来的婚约毁了戚栖桐的安稳日子。
“你知道便好。”
叶清弋笑,竖起手臂,让袖口黑红丝线交织出的雀儿越发栩栩如生,“君上讨厌我,那为什么还叫我换凉州的衣服?让我继续穿着外乡人的衣服,遭受所有人的猜疑和谩骂,不是更合君上的心意么?”
店掌柜敲门进来了,意识到气氛不对,识趣地把菜放下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