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郎君是贵人,老朽走这两步还不算甚么。老者笑道。
老丈请坐。
郎君请。
落座后,茶点也同时端来,隔间再度安静下来。韩嘉彦酝酿了一下,率先开口道:
老丈,您既然赴某之邀,想必对此也早有预料。您确然识得平渊道人,那么,您一定也识得西榆林巷的杨大娘子。
识得,很熟悉。老者笑了,郎君,应当是杨大娘子的后人罢,这眉眼太像了。杨大娘子已过世多年,为何今日才来寻老朽?
韩嘉彦未回答这个问题,但老者问完后,忽而反应过来:平渊道人恐怕也早早驾鹤西去,他守口如瓶,面前这位郎君一无所知。故而郎君寻寻觅觅多年,才寻到了他这里。
他不由得喟然叹息。
韩嘉彦继续道:您曾经往来汴京与江西之间走商,是杨大娘子与平渊道人间书信的传介之人。杨大娘子入韩府后,您是如何为她传书信的?
她每月的初三都会出府一次,单月去绸庄,双月去粮行,我们就在那里私下见面,她会予我书信。老者回忆道。
韩嘉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她母亲在练蕉院中的用度,都是她自己开支采购,她坚持不麻烦府内用人,也不花府内一分钱。她的钱,都来自于早年间不知何来的积蓄,以及在西榆林巷时做女大夫的积攒。
此外让韩嘉彦奇怪的是,她儿时时常会见到家中来一些陌生男子,隔三差五给母亲送钱,那些都是脚力行当的汉子,一瞧就不是韩府人。她不知道母亲和那些人是甚么关系。她曾问过,但母亲回避了。
她从怀中取出那个信筒,问道:可都是这种制式的信筒?
正是,封腊上的印戳是璇玑隐珠,刻印手法很独特,不会有错。
实不相瞒,这竹筒里是杨大娘子的最后一封手书,未曾来得及送出,她便韩嘉彦难以遏制地面现哀伤道。这信筒里的手书,韩嘉彦早已读过,内容烂熟于心。封蜡、戳印也是拆开后她自己再封回去的。
郎君节哀。老者缓缓道。他甚么也不问,仿佛一点也不关心这最后一封手书的内容。
老丈与杨大娘子究竟是因何相识?为何会为她捎信这许多年?
嘉祐八年四月,老朽当时还是个汴京城里的寻常车夫,有一驾快蹄驴车,绰号神行乔三,在车夫行当里小有名声。平渊道人当时找到我,他那会儿也不是道人,看上去应是个军士武夫,面额之上有抹去的刺字痕迹。他出手很阔绰,给了我一大笔钱,要雇我的车。他让我在旧宋门门口候他,大约寅时末、卯时初,他带了一个女子来登车,要我立刻赶车出城。那女子就是杨大娘子,二人行色匆匆,很是紧张的模样。乔老丈仔细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