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着一身宝蓝团花束腰的裰衣,头上左右别一朵嫩绿的芙蓉莲,一头墨发绞做了双平簪,她袖口一高一低挽至手肘处,捧着一盆刚浣洗的衣物,抬眼冲萧仲文嗔道:“我方才喊了两声,萧先生都不理我,我听闻先生路上受了惊,如今是人回来了,魂还在外头飘着么?”
少女面上又是娇嗔又是担忧,很是拿人,萧仲文怎好不理她,便说:“托了赵副将作陪,这一路上总归是有惊无险,我已然无碍,让元琴姑娘担心了。”
察觉他话里的客套和生疏,元琴一撇嘴,手中沉甸甸的衣盆子朝前一送,萧仲文愣了一愣,伸过手去接。
元琴又一把将木盆抱回怀里:“算啦,看你魂不守舍的,就不指使你干这些粗活了。”
她明亮的杏眼往右转了转,示意萧仲文:“瞧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还不快随他们一起去澡堂洗个热水澡,你赶紧把这身脏衣服换下来,晚了可没人帮你洗。”
“这怎好劳烦元琴姑娘。”萧仲文摇头,转念一想,往日的衣裳都是让余穆尧一块洗的,如今他还和他怄着气呢。
他于是道:“还是我自己动手吧。”
元琴瞧了他一眼,张口还欲说些什么,萧仲文打断她:“我这就过去。”
远处赵云磊大冬天的敞开两片衣襟,露出大片黑亮的胸膛,他肩上搭着一个澡巾,看着二人大声招呼道:“萧先生,快来,晚些等他们下了操,进了澡堂,桶子里的水可就脏了!”
萧仲文应了一声,赵云磊又喊道:“小余呢,他身上沾了一身的血,一起过来洗洗?”
萧仲文这才察觉余穆尧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转过头去,见余穆尧咬着嘴唇,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和元琴,刚对上他的眼神,又迅速别过头去,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有人远远吹了声口哨,嘲弄道:“富家公子又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啊,挨在一块怕都脏了他的眼哟。”
赵云磊闻言踢了那起哄的兵一脚:“去去,人家小余是南地来的,没有和人一块洗澡的习惯,这多大点事儿啊。”
萧仲文突然想起余穆尧初来乍到时,是被一群光腚的兵牢牢堵着,他满脸通红地捂着全身上下残存的一块遮裆布死活不让扯开。
萧仲文回想起这个场面,一下忍俊不禁。他神色惯来冷峻,这一笑便好似高岭雪山动了春意,化开的积雪温润地流淌进人心里头,元琴呆在原地,一时没能挪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