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娘家有难,相携祭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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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玄昶身边只带着莫开来,一身公余的便服,行色匆匆进了王府。

一进厅,对着女儿行了礼,云玄昶就将莫开来支出去了。

云菀沁见他古古怪怪,道:“正准备叫初夏去问问爹那边的处理结果,没料爹自己跑来了,倒也好,省了初夏多跑一趟。”

云玄昶脸一皱:“那些小事儿,暂时顾不上了,家中如今有其他的大事。”又拱手朝高长史:“我同王妃有些私话。”

云菀沁眉一动。

高长史看了娘娘一眼,等着指示。

若是正常拜访,怎么会只带着一个家仆偷偷摸摸摸上门,云菀沁见他脸上全是焦躁不安,早猜出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示意高长史将室内的下人都带出去。

等人都散净,云玄昶开了口:“闺女,家里这事儿,你可得帮衬帮衬啊。”

虽然不知道什么,但能难倒云玄昶的,想必是朝上之事。既是朝堂事,就不会小。云菀沁眼皮一搐:“说。”

云玄昶见女儿态度还算好,吁了口气,来之前还怕还怕女儿翻脸不认人,如今看来,娘家的事不就是她自己的事,怎么会不拼命帮自己?这么一想,他抿了口茶,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说得理所当然:“前阵子,江北互市被一群蒙奴逃兵侵扰,巡守互市的大宣守兵能力不足,没曾好好保护好互市,虽后来沂嗣王率兵赶了过去,仍叫蒙奴逃兵得逞,毁了大半互市,还烧杀抢掠了不少市集上的汉人。朝上有嫉妒你爹如今风头的,污蔑你爹,说互市被毁,我得负责,你说说这叫什么道理!”

原来是关于江北的那件事。云玄昶虽是兵部长官,前线调兵却也轮不到他做主,互市守兵没及时阻止蒙奴人,怎么会关他的事?

云菀沁盯住他:“爹既然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又何必叫我帮忙?”说罢,欲要起身。

云玄昶一呆,见她眼看要走,急了,脱口而出:“那些守兵与蒙奴人对敌的兵器,是兵部前不久调过去的!”

云菀沁眼一沉:“然后呢?”

云玄昶再不敢拿她当三岁小孩,老实了:“举报我的折子说,士兵用的那些兵器刚好有些问题,受了潮,枪头松脱,刀刃钝了,这才致使对敌不利,出了差池。可是,爹并不知道啊!那些小人,就是眼红我没坐稳这把椅子没多久,想打击我!”

那就难怪。兵器由兵部在全国调用分派,边境何等重地,戌边的将士用的竟是受了潮的兵器,爹既为兵部尚书,又岂能脱得了责任。

云菀沁冷笑:“兵器的每一笔支出调进,都需要过爹的手,盖爹的官印,爹居然说不知道,到现在还在跟我绕圈子?”

云玄昶瞒不住,只得吞吐:“那些兵器在库房遭了雨,若是报上去,我扣俸禄倒是小事,关键是会被上头责怪,留个不良记录,你知道,我如今刚刚升任,多少眼睛盯着,这关头,容不得出什么纰漏啊。正好沂嗣王来索兵器,我便——”

便顺理成章,将受了潮的兵器推给了江北那边。

见女儿不讲话,云玄昶强辩:“这种事儿,在官场多得很,我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无非就是倒霉了些,谁知道那沂嗣王刚好就将这一批武器分派给了互市的守兵,又谁知道刚好那天杀的蒙奴人来抢劫——”

“这样说来,爹还无辜得很,倒是沂嗣王和守兵害了你?”云菀沁冷冷道。

云玄昶支吾了几声,没说话了,却一脸不服气,若不是今天有求于她,何必忍气吞声,只咬了咬牙,话音带了几分威胁:“不管怎样,我若是栽在这次的事儿上了,云家也得跟着受累,你就算不为爹着想,也得为你弟弟着想。”

云菀沁双目微眯:“看来,爹已经考虑好解决办法了,那爹是想要女儿怎么帮忙?”

云玄昶轻哼一声:“秦王坐镇朝堂,太子和皇上一时还未出,我也不求别的,只盼秦王将举报折子暗中抽出,压下来,”顿了一顿,又道:“再请秦王想法子挪用些官银,帮我补仓。这类事,倒也不是不好解决,只将那兵器替换成好的,弥补了朝廷损失,上面无人追究,也就完了,……依秦王目前的地位,放个话,下面人一堆人抢着干,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

话音未落,却见云菀沁轻轻一笑,站起身。

云玄昶鼻翼一搐:“你什么意思?”

“既那么好解决,这祸水,爹一个人担下来应该也不成问题,何必又牵引到秦王府?压你的折子,帮你挪用官银,桩桩事都是违反律法,你是怕女儿没被你连累死?亏爹说得出口。”

云玄昶脸色涨红:“王妃的意思是不愿意帮了?娘家就是你的靠山,娘家风光,你底气也足,娘家不中用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她反一笑:“爹这话说得对,娘家不中用了,难不成我将夫家也拉下水,两边都落不得好?我可没那么笨。”

云玄昶气急:“不孝女,我养你有什么用?事到临头,一点用处派不上!”

“爹养女儿向来是为了派用场,那么从今天开始,也该习惯没女儿可以利用了。”说罢,云菀沁袖边一摆:“高长史,送客!”

门扇咯吱一响,高长史与几个家丁进来:“云尚书,请!”

莫开来跟着进来,一看这情形就知道王妃没答应,却仍是凑过去小声:“老爷,如何……”

“如何?”云玄昶眼看求门不成,气急败坏,最后一丝脸皮也撕开,竟狠狠一踹旁边的椅子,伸手怒指云菀沁,破口:“冷血的东西,娘家遭难之时,一点忙都不愿意帮!今后不管谁问起来,我一定将你的劣迹说个清清楚楚,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忤逆不孝!看你这皇子妃如何当得体面,哼,你这府上,不是要进新人了?我瞧你这主母位置怎么能稳!呸!你现在是过得太风光了,不拿娘家当回事,我巴不得你有朝一日被嫌弃,成下堂妇,到时候,我看你连个回去哭的地方都没有!”

天下哪有这样的父母!初夏火气腾腾直冒,达不成目的,竟诅咒起亲生女儿,气得发抖,冷笑:“云尚书上王府求娘娘帮你扇枕头风,压下公务疏忽之罪,再挪官银帮你垫底,求请不成反被娘娘送客,看京城的人是说娘娘不孝,还是说娘娘大义灭亲,不徇私枉法!”

云玄昶脸呈紫红,骂归骂,这事儿怎么可能真的宣扬出去,气无处发,两步上前,甩手一巴掌扇到初夏脸上:“家生奴才!竟敢跟你的前主子叫板!”

“啪”一声脆响,打得初夏半边脸骤时肿胀起来。

云菀沁脸一变:“没了王法,云尚书竟敢大闹王府!来人啊,拖下去打了板子再扔出去!”

“岂有此理!你敢——”云玄昶大惊失色。

“爹生怕女儿被人挤了下来,女儿又怎么好辜负爹的担忧,今儿爹大闹一场,大摇大摆地出去了,明天又来个效法的怎么办,王府的规矩坏在女儿手上,这位置,恐怕还真是难得坐稳了。”云菀沁睨一眼高长史。

“大逆不道,你要遭天谴的!”话不落,云玄昶已被人两名家丁将云玄昶腋下一夹,反着箍拖出去,直接摁在了厅外的天井处,下袍摆子一掀,执棍啪啪几下!

天谴?前世倒是谨守礼仪,活得规范克己,怎么就不见天来怜呢?既然老天爷也是个欺善怕恶的,那么当当恶人也无妨。

云菀沁袖风一拂,坐回圈椅内,抄起茶杯,呡一口。

这天气衣裳穿得还算厚实,又是隔着裤子打,打起来虽不至于皮肉开绽,主要是云玄昶的尊严都毁没了。

几下过后,高长史才使了个眼色,家丁将云尚书拎起来,拖牲口似的完全没点儿轻重,直直朝门口走去。

云玄昶手臂被反掰着,靴底摩地,浑身骨头疼,一路都叫骂着,到了门口,只见王府家丁开了门,却又自觉噤声,再不骂了。

被外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自己更是没面子。来王府,竟被女儿打了一顿!这还得了。

云玄昶提了袍子,吐了一口痰,忍着腰臀上的疼痛,挺直了身子,只当做没事人一样,带着莫开来怒气冲冲地离开。

厅内,珍珠早听到了这边的风波,将娘娘镇痛消肿的手工药膏拿来了。

云菀沁给初夏轻柔擦拭,刚是抹匀了,却听她道:“娘娘也不必为了奴婢,跟老爷动干戈。”虽之前父女感情也不好,但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今儿这么一闹,只怕就此撕破脸。

“我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云菀沁将药膏盒子盖上,道:“他公务出了这种差池,参奏他的臣子都盯着,他来拜访我,你们当别人不会知道?到时便是我没帮,被人宣扬到了朝上,秦王也会被人质疑。我今儿下狠手,别人知道我与他闹翻,也就不会怀疑了。”

初夏和珍珠对视一眼,倒吸口气:“娘娘心思细密。”

沉静了半晌,初夏却又有些迟疑,道:“可……真的不帮帮云家吗?奴婢也瞧不惯老爷对待娘娘母女三人,可有一点确实不能否认,云家终归是娘娘的娘家,若真是势败,娘娘倒是没什么,可少爷……却很难再有好前程了。”

这也是云菀沁唯一两边为难的,沉吟许久:“皇上最恨姻亲互相结党营私,他犯的错并不小,若是帮他徇私,三爷的摄政位怕是不稳。我不想叫三爷为难,我就不信,凭我弟弟的能耐,难道只能靠父家?我爹他自己也是寒门起家,如今不是混得也是个人样儿么?今天这事你跟高长史说一声,召集下人,不准对三爷说一句,违者,我必定严惩不怠!”

“是。”初夏和珍珠齐齐应下。

——

辰光一晃,转眼入了夜。

一天下来有些累,云菀沁一个人用了晚饭,看了会儿书,早早卸沐,换上寝衫。

临睡前,云锦重那边为了叫姐姐高兴,派墨香送了几本功课给她看,是近日自己口述、叫墨香提笔的几篇策论。

比较往日,又精进不少,选的是时下比较热的政治议题,条理清晰,针砭时弊,光看手笔造句,完全不像个刚过十岁的少年,有几个很陈旧的观念,仔细读了几遍,竟还提出了难得的新意。

看得云菀沁既惊喜,又不免有些忧心,这样个可造之材,怎么偏偏就非要是云玄昶的儿子。

白天安慰初夏,就算云家垮了也没关系,可是若真是垮了,身为云家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完全没关系,万一爹再弄个失职贬官降位,弟弟背着个罪臣之子的名声,前程更是得受阻。

这么一想,心里愈发有些没底气。

捏着宣纸的边角,烛火晃动中,疲倦袭来,云菀沁眼皮打架,倚在床榻边,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有人把自己抱上了床,还盖好了被子,姿势舒服多了,不觉蜷起身子,呢哝一声:“初夏,再把火烧旺点,有点冷。”

话没说完,只觉有人翻身上榻,震得绣榻轻微一弹,阴影俯下来,从背后牢牢裹住自己,低喃:“这样还冷不冷?”

她意识一清,睁开眼,男子双臂修长,怀抱暖得赛过炉子。

“我还以为你今天又歇在宫里,这才先睡了。”她往他怀里拱了一拱。

夏侯世廷也没想过她会等自己的门,从没对她这么要求过,她也就习惯了,只嗯了一声:“今天事少,早毕早散了。”

她转了身,偎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一边把玩,一边试探:“这几天,除了江北互市,朝上没什么事吧。”

他早猜透了她的心思,直接道:“你是说你爹被人参奏公务出错的事?”

她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有些措手不及,初夏说的没错,不管怎样,她始终是姓云的,明明是爹做错了事,弄得自己也有些难为情,脸涨红,点了点头。

他端了她下颌,看着她洗浴过后,素白恬静似月芽的娇颊:“云尚书找过你吧。”

明明勒令过高长史通知府上人不准多嘴。云菀沁有些愠意:“是下人跟你说的?”

他道:“府上人没跟我说什么。今天你爹私下找过我,说之前来王府跟你说过,却反被你羞辱一通,然后才找我求情。”

果真是厚脸皮。找自己不成,竟跑去直接找他!云菀沁认真地说:“你不用理会我爹。”

夏侯世廷心情突然很舒畅,一天的劳累因为她这一句话扫荡一空,虽说跟岳丈争宠有些小孩子气,但看着她为了维护自己,拒绝了娘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暗爽。

顿了一顿,他道:“你的意思,我不用顾忌你的面子?那可是你的娘家,你帮不帮是一回事,我甩手不理,你真不会生气?”

云菀沁又想起了弟弟,张了张嘴,却咽下去,默默:“不会。”

“锦重你也不顾了?”

这不是故意让她不舒服吗,她真的有些生气了,将他一推。

他搂得不放,抵住她软滑秀发摩挲了两下,语气平静:“折子我暂且压下了,不会传到皇上那边。”

她一滞,抬眸望他:“这样不要紧吗,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摄政的职务,确实处处得要谨慎,”他淡道,“可是,这么点事都没法做,那要这职衔,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既然做了,就不会有事。”

她知道,他这一次纯粹为了自己,依他这么克制的人,怎么容得下这种风口浪尖上可能会被人抓到把柄?

忽然又记起一桩事,她忙问:“我爹还说什么,想要挪动官银,重铸兵器来应付那一笔亏空。”

“嗯。”他眉宇一蹙,“这个不是一时半会的事,需得时机。”

“这个你千万不要答应。”云菀沁揪住他衣领。

什么挪动官银!娘的陪嫁,他十来年也赚了不少,还有云家的家当,就不信他咬咬牙,拿不出那笔银子!

为了弟弟,压下折子已经算不错了,还想让人给他擦屁股善后给银子?

他自己也该出出血了!

夏侯世廷被她拽得有些呼吸不畅,脸都赤了几分,见她焦急不已,猜出她的意思,失笑地将她手抓下来:“我知道了。”

她知道他是答应了,舒了口气,却又脸颊一紧,有些失落:“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现在是不是还成了你的包袱?”

麻烦?他听得一下子有些阴郁了,这叫什么话,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莫非自己是个外人,她对自己还讲什么客气?

他一只手指抬起她笋嫩莹白的下巴,眼波不动地盯住她,提示她:“我是你的夫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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