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又一心数用,隐隐记得数月前邬瑾和他说过此事,结果转头就忘在了脑后。
程知府和程夫人倒是替他上着心,可程知府忙着查其他人的家状,程夫人见他一句话不说,照常念书,便都以为莫府已经将此事办了。
他哭丧着脸:“没、没送,你的什么时候送的?”
“过完正月就送了,八月就要应试,家状还需审查,自然越早送越好。”
“不怕、没事,还来得及,还有三个月,”程廷吓得脸都白了,“我回去就写家状,去州学找三位讲郎作保,再让胖大海给我送出去。”
想到此事尚未完成,程廷便坐不住了,欠身推了一把熟睡中的莫聆风:“走,家去。”
他推了两下,莫聆风纹丝不动:“这是起的比鸡还早?”
话音未落,沉默的仿佛是不存在的殷南忽然看向他们二人:“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她神情凝重肃杀,似乎是来者不善,疾步往声音传来的西北方向掠去。
程廷也扭头看过去,眼中所见的却是越来越高的荒草,将殷南淹没其中,殷南身形又轻又小,也未露出丝毫行迹。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跑的太远了——太靠近西北方。
“不会是漏舶商吧,”他有几分心慌地靠近邬瑾,“听说漏舶商专门走这些人烟荒芜的地方。”
他见邬瑾满脸沉静,似乎没有听过漏舶商大名,小声道:“漏舶商就是专门做地下买卖的,听说他们杀人不眨眼,六亲不认,要是遇到咱们,会不会把咱们......”
他抬起手,横在脖颈上,从左拉到右,做了个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表情。
邬瑾心里也正想着是不是漏舶商,见程廷如此,便低声道:“不要怕。”
他扭头看一眼酣睡的莫聆风——漏舶商若是见了莫聆风,恐怕比他们还要害怕。
很快,殷南就疾走回来,弯腰抱起莫聆风,看向邬瑾:“是羌人,走。”
邬瑾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从地上坐起来:“是熟户还是生羌?”
程廷也紧跟着站起来,心知事态不妙——若是熟户,便还无事,熟户也都在宽州耕地,可若是生羌,那便是敌国的一杆枪,尤其还悄悄越过堡寨,即将进入宽州。
“嗯?”殷南并不懂得如何分辨熟户和生羌,在她眼里只有生羌和死羌的区别,略一停顿,“是活的。”
邬瑾先牵了莫聆风和程廷的马过来,听到殷南回答,心中大叹一口气:“快走。”
“姑娘,醒醒。”殷南拍了拍莫聆风,莫聆风眯着眼睛,并不想醒。
程廷七手八脚把剩下两匹马牵了过来,正要翻身上马,不远处草地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走的很快,不过是片刻功夫,就靠近了他们。
“背着。”殷南把莫聆风贴在邬瑾背上,邬瑾连忙往后伸手,用力托住莫聆风。
而莫聆风半睡半醒,长长“嗯”了一声,埋着脸在邬瑾背上使劲蹭了两下,又拱了拱,伸出胳膊,环住邬瑾脖颈,含糊道:“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