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隐隐听到埙声,从远处传来,他分神一瞬,又收起心:“没有仁心的人,过多的勇气是件坏事。”
莫千澜也听到了埙声,看一眼窗外,又转头看向邬瑾,岔开了话:“京都对你,并非易处之地,不止京都,如果没有明君,你无论在哪里为官,都很艰难。”
邬瑾问:“那您心中的明君是太子还是魏王?或者另有其人?”
有此惊世骇俗之问,便有惊心动魄之答。
莫千澜话有深意:“信任你的,就是明君。”
他伸手拨动一粒蜜饯:“人一旦为君,万人之上,耳目难免闭塞,又听信奸诈小人之言,明也成了不明,唯有一人真心相待,矢志不移,君子之心,才可相托。”
邬瑾道:“可翻天覆地,谈何容易。”
不仅仅是揭竿而起,还因莫聆风是女子。
“是不容易,我也没有余力再去做此事,”莫千澜拿起蜜饯,泡入滋味苦涩的参茶中,“只能以雷霆手段,辖制魏王,借和谈之举,绝地逢生。”
他看到了邬瑾沾满灰尘的鞋边:“你从州府衙门过来,我知道你心中为那些枉死的人悲愤,就像馆驿那次一样,但你要明白,继续拖延,只会让国朝内外交困,快刀能斩乱麻,总有人要做刀下亡魂。”
“那些人也是人。”
“是,我的报应,我会去地狱中领受,我也会付出巨大代价,让边关平静十年,同时保住莫家。”
邬瑾不给他任何思考时间:“什么代价?”
莫千澜和盘托出:“和谈时,只要金虏在誓书中让莫家主宽州,十州之财,我就拱手相让。”
邬瑾道:“我不相信你。”
莫千澜饮半盏茶:“我的死期,不过数日了。”
屋中忽的静了下去。
大雪纷纷飞,寒风凛凛过,炭火灼灼烧,天地寂寂声。
邬瑾一征,万千疑惑止在胸中,凝视着莫千澜的面孔,难以置信,又早有预料。
因为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端起茶盏,在氤氲的热气中,看到茶盏荡起一圈涟漪,才知自己落了泪。
纵使莫千澜罪恶滔天,满手鲜血,是地狱修罗,他依旧为他落泪。
莫千澜这一生的波澜壮阔,少有的欢欣,伴随大半生的病痛,都走到了尽头。
与此同时,他的疑虑也因此解开。
莫千澜为何在十月初二日,得知他死谏的消息才选择行动。
因为他是莫千澜物色的托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