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应光很难形容他看到那一双眼睛时的感受,他是一个追求整体感觉而并非穷究细节的人,所以很多人第一眼他大致能确定是否和自己投契,然后在礼仪允许的范围内接近或者远离。
他看过很多人的眼睛,温柔的,挑逗的,贪婪的,浑浊的,自卑的,不一而足,但是他偶尔也能发现一些新的,让他感觉到有趣的眼睛,比如这一双,直白包裹着欲望,但又不是对于他皮囊外皮的倾慕——他实在看过很多女修或者女侍对他投以这样的目光。也不是对于他身份权力地位的渴望。
那是一种纯然的,对于力量的向往,如同他是一种力量的载体,而不是她以后准备去交互来获得什么的工具。
具体来说,如果是是仰慕或者说希望借助他的权利地位来借势往上爬,他不会苛责别人的所图,因为世人皆有企图心,他只能说习惯和屡见不鲜,这种情况他能够应对得宜,可是终究感到厌烦,但是这种无分别的对于力量的欣赏,他因为少见,所以不免觉得有探索欲和一些因为探索欲而起的好感。
可以说是某种见猎心喜。
这次他回齐家时间还长,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到,就不落下去添麻烦了。
陆不欢在一本书上解析出来的能力是“洞察之眼”,而且配合她从那本简体书上来的“无字不通”的解析能力,“洞察之眼”能达到的境界十分惊人。
陆不欢突然想到“无字不通”其实是一种标题党的说法,她感觉从领悟能力高下上来讲,“无字不通”对于很多语言和理解能力不足的人来说,不够合适。她不了解的是,她其实是迄今为止除了出书人第二个达到无字不通境界的人。这个功法包含了对此间大道的推演和融合,以及对于文字学和一定符号学的理解。她现代学过几种语言,除了罗曼语族外,还涉足了斯拉夫语族,甚至闪语支也有,所以她虽然不是语言学家,但是几种语言中的共性还是让她感觉有趣和有联系。在这个基础上学习“无字不通”,其实难度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个时代的发音规则和发言方式并不那么多变,不过是写法变换而已。
原本“洞察之眼”的能力大概是看破路数和稍微找一些破绽用以对战破敌,但融合了推演能力“无字不通”后的“洞察之眼”的能力足够她的双眼变成透视眼,对方灵气在经脉中的涌动和滞涩她可以一清二楚。
对方的招式从理论上来说,只要陆不欢有足够的对于经脉和身体的掌握,她可以做到一比一复刻。
不过她现在尚且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多宝贵的能力。
正因为她可以看清齐应光的灵力运转情况,她看到灵力以一种融润的方式游走于全身,从量上比筑基徒弟是海川之别,从质和控制上来比,也是云泥之别了。她当时正在考虑这是筑基和金丹的区别还是在于他是修真界扬名的年轻一辈,结果就看到他的眼睛看了过来。
她发现她能稍微了解这位新主子一点了。他外表很温和,但是视线却带着一种把人皮囊照透直达内心的透彻和力量感。不是不辨忠奸的老好人。他温润的外衣下的目光很锋利,解剖刀一般剖开人的肌理,直看到肝肺脾胃肾的颜色。
齐应物,八公子,和他不大一样,八公子更关注的是自己本身的情绪和感受,视线似乎更多投向内在,而长公子不太一样,他的视线会投向其他人。而一个人的洞察力终究有限,如果重点在内在,外面终究会有疏忽之时,如果重点在他人,自己内部也大概会有未逮之处。
两种并无高下之分,但是如果让人选老板的话,陆不欢从私心来说,更偏好后者。前者实在容易自行其是,而且总觉得齐应物没被好好养过,对他人边界的尊重和对别人个体人权的尊重实在是欠奉。
一边在心里这么比较一边和侍女们聊天一边这么往回走,却碰见了沿路找来的齐应物的暗卫,向陆不欢抱拳道,“陆女郎,八公子在议事堂有请!”
陆不欢便安排侍女们先回去,“回去的路了解吗?”看到侍女们点头应是后,陆不欢便让她们自己回去。她跟着暗卫去议事堂。一边考虑为什么会叫自己去议事堂。
陆不欢站在了一座浮空岛之下,终于知道为什么齐应物找的是暗卫而不是小厮来请自己去了。虽然知道齐家有不少浮空岛,但是看着这么高悬的浮空岛,议事堂还在这上面,陆不欢面上是八风不动的微笑,内心则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