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民宿老板家的不容易,林霄脑子里忽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说起来……东栋这座木楼的二楼,四个房间里最里面的那一间是姑获鸟订走了。
顾白遇到危险时,住在这家民宿里的姑获鸟发出了预警,但顾白父母双全且爹妈疼爱,不大可能被姑获鸟养过,那么——姑获鸟特意从市区开车跑来双龙堡,是冲着谁来的?
民宿老板、年轻夫妻里的男方,长相上能找到两个苗族长辈的影子,实打实的亲儿子,那就只有……嫁进来的女方,有可能给姑获鸟当过养女!
林霄一拍巴掌,这跟姑获鸟搭上关系的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随便跟她奶扯了个借口,林霄伸手一捞把巴巴托斯抱上,立即奔出客房,跑上二楼,正大光明地去敲姑获鸟的房间门。
姑获鸟并没有避而不见,不多久就开了门。
这算得上是双方第二次会面了,只不过上一次林霄亲眼见到的是姑获鸟的大鸟形态……在人形态下,姑获鸟完全看不出丁点儿精怪跟脚的痕迹,体态圆润白胖,面目慈祥,再加上略显古早的穿着风格和一身的金首饰,怎么看都像是个常见的八零后妇女。
姑获鸟打量了下林霄,视线在林霄怀里抱着的半大橘白猫身上停顿了下,笑着道:“小师父来了,你是兰兰的朋友,快请进来坐。”
林霄没想到姑获鸟会主动提起明兰兰,不过庄毅事件时姑获鸟就是目击者,或许这个精怪养母也会惦念她对明兰兰的救命之恩,便也大大方方地一笑,应邀进入姑获鸟的房间内。
姑获鸟还挺爱干净的,住了两天的客房一尘不染,从客房茶几上堆放的各种零食饮料点心,也能看得出她一个精怪为啥会长得这么胖……
在椅子上坐下,林霄便开门见山地道:“这家民宿的老板娘,也是你的养女吗?”
姑获鸟笑眯眯地点头:“小慧是个很乖的好孩子。”
这是直接承认她养过老板娘小慧,也间接承认她的精怪跟脚了。
林霄有娴熟的跟精怪(画皮鬼彭天明)打交道的经验,晓得精怪是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当即道:“你养女家开的这间民宿,昨晚上有两个客人失踪这个事情你是晓得的,可能你还亲眼看见了。”
“不管那两个人是啥子身份来历,有人在住宿期间出事都肯定会影响民宿生意的,这个你也晓得的吧?我和我老太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姑获鸟脸上笑容不变,道:“我看到了一座红衣菩萨像。”
林霄:“……哈?”
姑获鸟略略收敛过分慈祥的笑容,认真地道:“兰兰在陈老板店里头上班,我认得他。猜到小师父可能会来,我才等在这里,告知此事。”
停顿了下,姑获鸟抬手指向西面:“昨晚上,那两个外来贼子意图不轨时,西栋木楼里不晓得哪里冒出来一座有人这么大的红衣菩萨像,把那两人关进了墙壁里。”
林霄眉头拧了起来。
红色在西方代表不详、死亡,但在华夏,红色是吉利色。
菩萨着红衣,在华夏本土佛教里象征“怀业”,也就是修持己身,令自心获自在、怀柔一切人和非人,有劝人保持心境平和、不为外境不顺所困的含义。
姑获鸟看到的红衣菩萨像,和她奶认为的“非常凶的过路鬼”,林霄实在没法理解这两者怎么会合为一谈……这实在是不搭杠啊?!
第104章 西栋木楼
g省多少民, 安阳市的少数民族比例高达22%,辖区内县镇乡村有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地,位于匀县的天龙堡, 就是苗族支系中的尖尖苗苗寨。
尖尖苗苗民擅长蜡染刺绣,以妇女头戴山尖形状尖角帽而闻名,不过年轻苗人已经很少会戴这种传统的头饰了, 苗寨里的老人也通常只有在盛大节日需要盛装时才会戴上山尖帽。
主打少民原生态风情的“客似云来”民宿, 东栋大厅里就挂着店主家婆婆穿戴全套尖尖苗服饰的照片。
林霄站在大厅里,目光依次扫过贴满整面墙壁的多幅民族风情宣传照片。
这些照片不仅有店主一家, 还有苗寨里的其他苗民, 大约是在过节的时候特意拍下的,老老少少都有,一张张的质朴的脸对着镜头笑得灿烂自信。
老板娘小慧神色惴惴地从自家住的房间里出来,见今天来住店的新客站在照片墙前驻足, 强打精神堆起笑脸上来搭话:“林小姐, 你对我们寨子头的衣服有兴趣么?我们家下面过去点,有一家体验店可以试穿这些衣服拍照的, 是我们寨子头的人开的, 衣服都是寨子里的嬢嬢姨妈些做的, 不是外面买的,周末的话连租衣服带化妆这些加起来一百块钱一个人,平时只收八十。”
“这样啊?那家店好久开门?”林霄装做感兴趣地跟小慧问起民族风情体验店的问题,闲聊了会儿,才故作不经意地道,“我听陈哥说他来天龙堡玩都是住你们家, 你们家这个民宿开了好多年了么?”
“也没好多年,才开了六年多点。”老板娘小慧是很愿意谈自家民宿的事儿的, 看得出她对他们家经营的民宿很有归属感,笑容里都带着光,“16年的时候我和我家男的还有我们家公婆都还在外省打工呢,是17年过年的时候才下定决心回家来开民宿的,也是沾了寨子头的公路和高速接通了的光。”
“也是,接通高速了来的客人就多了。”林霄应和地点头,慢慢把话题往她希望的方向引,“不过也是好在你家有两栋维护得这么好的苗家木楼,住进来蛮安逸的,比那种水泥砖盖的小洋房有味道,不怪陈哥老惦记着来你家住。”
老板娘小慧给这话说得眉开眼笑,乐呵呵地道:“哎呀,只有这栋才是我家原来住的木楼,旁边那栋以前是别人家的,他们家搬去城头住了,房子空下来了,我家婆婆就想着两栋楼挨得近,方便打理么,才和那家人买过来的。刚买过来的时候楼里面破得不成样子,我们一家子捣腾了几个月才翻新好。”
“是这样。”林霄惊讶地道,“西栋是翻新过的啊,完全看不出来。”
“盖的时候用的是好木头么,墙板楼板这些都还是能用的,就是屋顶瓦片垮光了,房子里头脏得很,把房顶和门窗换了,再收拾干净也就好使了。”老板娘小慧也是个实诚人,耿直地道,“当时其实我和我家婆婆也是起过意索性推了盖个小洋楼的,我男人说人家城市人来寨子头玩,图的就是环境和城市里头不一样,这才下力气去收拾的么。”
林霄了然点头……能让朴素的一家人动过推倒重建的心思,隔壁那栋木楼的原主人家显然是已经搬走了很多年,而且没养护过房屋,把房子糟蹋得厉害。
这就有点儿不对劲了——别说习惯抱团的苗民了,就算是汉家人,也是重视祖屋祖宅的,她老家鹰岩村,好多村人定居城里头了还时不时下乡收拾下老房子呢。
苗寨木楼的建造难度是要高于汉家农民的乡下老房子的,西栋木楼的原主人家舍得空置老家的木楼,多年不管不问……这要说没猫腻,林霄可不信。
林奶奶说那只鬼是过路鬼,有安抚顾白等人的意思、以及避免这事儿流传出去后影响到民宿主人家做生意的用意在,可不是指那只凶物就一定是外来的鬼。
老人家体谅做小生意的人家不容易,林霄当然也不会去坏自家亲奶奶的善意;要调查西栋那座木楼,也得委婉着来。
与老板娘小慧话赶话说到这个地步,林霄才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往西栋木楼的原主人家身上引,旁敲侧击地打听那户人家的来历。
老板娘小慧也是苗人,不过不是天龙堡的尖尖苗,是匀县另一座苗寨里的大花苗,从姑获鸟的口中,林霄已经知道了这个老板娘的身世——现年二十五岁的小慧早年父母双亡,靠亲戚养(以及姑获鸟的偷偷投喂)到十五岁,在苗族相亲节(也叫踩花坡、爬坡节)的时候和现在的丈夫看对眼,刚满十六岁就自己把自己嫁了过来。
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成年,但不赶紧嫁也不行,再拖下去,老觉得对她有养恩的亲戚家就要拿她去换彩礼了。
九年前嫁过来的小慧对隔壁的情况也不是特别熟悉,林霄问到了她便道:“……我嫁过来的时候隔壁那家已经举家搬去外省好几年了,我也没见过,听我老婆婆说,他们家有个大儿子特别出息,十几年前就在外省赚到大钱了,把一家子都接了过去。”
林霄晓得小慧的情况,心知她确实也不太可能知道更多,要打听情况的话还是找小慧的婆婆最稳妥,但她的年纪和人家相差太大、很难摆得上白,这任务只能让她奶来。
跟小慧闲聊了会儿,林霄回到房间,便跟她奶交代了下打听到的情况:“……老太,苗族人不是重节日么,不管在外面有啥天大的事情,过节总是要回家来的,但是隔壁那家这么多年连过节都不回来,屋头的房子也不维护,别人一提要买就赶紧把房子给卖了,老太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