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狗儿还要再为皇帝倒一杯水,朱元璋却是抬起头看向了他。
“你且待在此处,俺与你说说话。”
孙狗儿立马停下脚步,蹲下身子。
朱元璋脸色紧绷,浑然不顾的用被褥一角重重的擦拭满是汗水的脸颊。
“俺梦到熥哥儿了。”
朱元璋忽然的念叨了一声。
孙狗儿两腿微微一颤。
朱元璋的眉头凝起:“俺看到熥哥儿这一遭出了事,他的眼前皆是血海,炽哥儿和炳哥儿两人都披了甲,满身的血……”
孙狗儿啊了一声,整个人软在地上,双手趴着,脑袋不停的磕在床榻下的脚拖上。
寝宫里磕头声砰砰作响。
孙狗儿惶惶不安的胡乱开口道:“陛下安心,太孙殿下和二位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大明列祖庇佑,绝不会有事……满天神佛……殿下……殿下。有陛下自,殿下不可能会出事的。”
“陛下定然是许久不见殿下在身边,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孙狗儿是真的怕了。
他一直伴随在皇帝的身边,整个帝国就找不出一个人,比他更清楚皇帝对皇太孙的看重。
要是皇帝现在心中认定了皇太孙会出事,或者已经出事,只怕大明朝真的是要血流成河了。
孙狗儿心中慌乱不已,忽的眼前一亮开口道:“陛下,陛下!太孙府昨日还来了禀告,说是太孙妃和侧妃,这些日子一直安胎,很是不错。这几日就会回宫和陛下还有娘娘们请安,也让两位不曾出世的小世子沾沾家里的福气。”
孙狗儿想要用皇家子嗣的绵延,好让皇帝安下心神来。
却不想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眉峰竖起。
孙狗儿不安的抬头看向皇帝。
只见朱元璋的眼底,一道道精芒闪过。
“太孙府世子不曾出世,熥哥儿绝不能有事!”
朱元璋掷地有声,挥手将身上的被褥抖下,翻身便从床榻上走下站起。
孙狗儿跪在地上,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颤抖的劝谏道:“陛下,此时夜深,万望龙体要紧,免遭风寒。”
朱元璋却是浑然不顾老奴的劝谏。
他冷哼一声:“狗奴替朕拟旨,皇太孙纯良有德,国祚之继,离京如朕,掌生杀予夺,节制天下地方兵马。”
孙狗儿的脑袋已经发昏了,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不应该为皇帝拟旨。
皇帝说了很长一段口谕,可不论是生杀予夺,还是节制天下兵马,都不如那一句离京如朕啊!
朱元璋久不闻孙狗儿去拟旨,顿时龙眼怒视,冷喝一声:“你个狗奴,还不快去拟旨!”
怒斥着,朱元璋已经抬脚踹在孙狗儿的肩头上。
孙狗儿被踹倒在地,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颤巍巍麻溜的爬起来,小跑着到了寝宫里的桌案前,没两下便将一道诏书写好。
这时候,朱元璋却是又一次沉声道:“诏令,羽林左卫尽出开封府,护卫皇太孙安危。命西平侯沐英,帅景川侯、东川侯,领三万京军出镇河南道。”
这幅架势,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是大明朝的河南道叛乱叛国,朝廷要起大军征讨了。
孙狗儿张着嘴:“陛下……”
朱元璋冷眼扫向老奴,警告道:“告诉沐英、曹震、胡海三人,两日之内三万京军必须渡过长江,十五日内抵达开封府。”
孙狗儿赶忙应声遵旨。
只是心中却是在飞快的计算着。
从应天城走官道去开封府,两地距离有一千两百里之远。皇帝现在要西平侯等人,在十五日内率军抵达开封府。如此一算,三万京军每日都要急行八十里的路程,方可完成皇帝的旨意。
孙狗儿不敢停歇,赶忙将几道诏书写好,随后送到朱元璋面前圣阅。
完毕之后,这才敢在皇帝的注视下,加盖了皇帝之宝。
唯恐耽搁,孙狗儿又躬请圣命,连夜便拿着诏书圣旨往宫外传旨,好让西平侯等人能更早一些领军上路。
望着人去楼空的乾清宫,朱元璋幽幽的长出一口气,挥手到了身后,撑在床榻上缓缓的坐下,双手压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吐息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未知宫外已到几时。
穿着里衣,披着长衫的皇太子朱标,已经是行色匆匆的领着一帮人从东宫赶到了乾清宫外。
朱标伸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寝宫,再看着诚惶诚恐跪在宫门外的内侍们。
他回过头看向跟着自己从东宫赶过来的人,低声道:“你们就留在此处,孤进去问圣安。”
朱标的眉头已然皱起,脸色显得有些沉重。
他跨步走进寝宫里,又往里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只身坐在床榻边上的老爷子。
朱标快步上前:“儿子参见父皇。”
说完之后,朱标忙上前,取了床榻上的被褥,裹在朱元璋的身上。
朱标一边做着事,一边低头皱眉道:“听到您这边有事,心里便有些不放心,赶过来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