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口道:“大将军功过相抵,转任讲武堂守拙锋芒。那西平侯此次之后,是不是就要更进一步了?
还有山东道那边,为何偏偏是北平都司指挥佥事张志远领兵南下?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父王这几年对他很是器重,今年父王将要北征,不可能放他南下的。”
说到最后,朱高炽目光深邃的盯着眼前的朱允熥,似乎不愿意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缕细微的表情变化。
朱允熥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城外,如今大抵算得上是整个河南道最太平的开封府郊野。
他侧目解释道:“黔国公,你觉得这个爵位如何?”
朱高炽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云南别称黔,你想要西平侯一家永镇云南?若是如此,也未尝不可。”
“云南南控辽阔疆土,如今都在常大将军的兵锋征讨之下。而云南又盛产铜铁,北接四川、广西二道。等再过些年,云南道将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大明南方的核心地带。你说,这样的云南是否需要有可靠的人,永镇地方?”
朱允熥轻声解释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原本的历史上,不久的将来,云南将会成为大明两京无数的宗亲权贵,私下里开采兑换铜矿的地方。
云南铜,出云南北上,或走广西道,或走四川道,继而通过长江和运河,被运进一只只私人钱袋子里。
强化云南道在应天朝堂之上的存在感,加强监管,使其在将来成为大明南方的核心,便是朱允熥的诸多计划之一。
对于西平侯一系已经注定会升爵黔国公一事,朱高炽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沐家本来可还是姓朱的。
朱高炽倒是笑了笑,目光淡淡的盯着朱允熥:“那山东道那边呢?张志远以北平都司指挥佥事一职,掌御山东道全境兵马调动,这事情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朱允熥亦是笑了两下,目光平静的看着小胖:“张志远是四叔派来的。山东道形势实则远比河南道更加复杂,若是张志远没法掌握足够的力量在手中,恐怕很难稳住山东道的局势。”
“稳住?”朱高炽敏锐的抓住了朱允熥说辞之中的重点:“你是认为山东道的叛乱很难彻底平定?难道要到时候让蓝大将军他们领兵东进?”
朱允熥当即摇头:“山东道的乱不在山东道,而是在别处。”
那可是山东道啊,是圣人出的地方。
朱允熥目光微微的闪烁着。
朱高炽想了想,正要开口,城墙下却是有人快步赶了上来。
是河南道都指挥使司衙门的人。
来人上了城墙,张目四望,看到皇太孙和燕世子的踪迹之后,便快步走了过来。
“启禀殿下,洛阳城方向,有蓝大将军军报,需奏请殿下知晓定夺。”
闻言,朱允熥当即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小胖。
西边洛阳方向,蓝玉的军事行动,今天早上便已经送了过来,现在却又有军报送来,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朱高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思量无果,便示意都司衙门的人头前带路。
此刻。
开封城里,河南道都指挥使司衙门,已经是吵成了一锅粥。
作为执掌河南道全部守御卫所、屯田卫所的地方,在现如今河南道全境叛乱的局势下,力量显得格外的薄弱。
数万河南道军马叛乱,没有几个人敢真心相信,河南道的卫所官兵还能听朝廷的话。
除了今年初刚刚从上直亲军羽林卫转任河南都指挥使的于马,麾下还有一万多的军马,大多数即便是没有参与叛乱的地方卫所,也被或明或暗的放在了怀疑的队伍中。
只是此刻,都司衙门里的争吵却全然不是因为河南道卫所军马是否忠心。
而争吵的双方,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很有意思且出人意料的。
争吵的两方人,主要是以河南道都司衙门为一派,上直亲军羽林卫为一派,两方互不妥协。
而于马和汤弼两人,作为原本在上直亲军中的同僚,坐在衙门白虎堂上,更是相看两厌。
自从都司衙门的兵马驻足河南府巩县,难以继续西进开始,于马便将停留在巩县的军马尽数交由副将指挥,自己转回开封城坐镇都司衙门。
而汤弼则一直是领兵负责拱卫皇太孙安危的。
白虎堂上两方人口水横飞,若不是顾忌着官场体统,只怕是早已大打出手了。
“此事绝无可能!我等乃朝廷刀剑,镇守四方。此刻河南道、山东道生乱,皇太孙殿下千金之躯坐于开封。尔等要我等弃太孙殿下安危于不顾,置殿下于为难之中?”
开口的是汤弼麾下的一名上直亲军羽林右卫指挥同知,说的是面红耳赤,分外激动,几乎是要将对面这帮河南都司衙门的同僚给呵斥成此刻河南道境内的那些叛贼叛军。
对面。
于马麾下的河南都司衙门将领们,亦是争锋相对。
“河南道各府县,可谓是遍地生乱。依大将军所谋,足可一举定乾坤。引动河南道各地叛军汇于一处,以大军合围之,我军兵锋强盛,有朝廷及天下以为后背,扫一隅之乱。”
白虎堂上,争吵声仍旧是此起彼伏,双方谁都能说出一箩筐的道理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汤弼坐在唯二的交椅上,并没有理睬堂上的争吵,这时候的一切争吵都无关紧要,这些争吵中的人仅仅只有表达意见的权力,而没有做出决定的权力。
这里是大明的刀剑所在,是一声令下便可前赴后继,死而后己的地方。而非朝堂之上,那衮衮诸公,便是一介绿袍言官也能置喙天下的地方。
汤弼的注意是放在另一把交椅上的于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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