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麦是个老实人。
所以他真的就按照此刻在场姓孔的人数找出了对应的会认字的锦衣卫官兵,一人发了一本账册,便开始对着那帮孔家人的耳朵念了起来。
眨眼间,孔庙里真的是再一次出了阵阵读书声。
声声入耳。
远方杏坛里,枝头的叶片在随声而动,似乎是觉得这一刻,回到了千年前,孔丘遍访诸国之后,回来时的无奈,而后在此以自己的思想为根基,传道受业,有教无类。
孔庙里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孔府那边的注意。
尤其是当原先那些本是入府,情理之中乃是开路护卫的锦衣卫官兵,竟然开始在四处搜查,并且不放任何人擅自走动。
这些人心中便彻底慌了。
人们开始求饶,开始叫喊起来。不知晓此刻孔庙里正发生着什么的孔府中人,甚至还搬出孔圣人和文官第一衍圣公,想要压住这些已经开始拿人的锦衣卫。
只是。
绣春刀会教会人们礼貌。
锦衣卫们拿了人之后,便都送往孔府前衙三堂六厅。
孔府前衙便是当初朝廷下旨修建时,按照官府衙门而造的。所谓三堂六厅,便如朝堂之上,地方官府,所设的六部六房。
因此,这里地方很大,供锦衣卫审讯的屋子也就很多。
被送来此处的孔府中人,得到了锦衣卫精心的照料,每个人都被分配照顾到。
每一个走进临时审讯室的孔府中人,都有着一份不同的审讯问题。
孔府里锦衣卫们在加紧速度审讯有关人等。孔庙里,那阵阵诵读声久久不曾停下。
官兵们读完了一本,第二批官兵便捧着新的账册上前接替任务,好让同袍们能休息片刻。
孔公鉴等人已经崩溃了,彻底的崩溃了。
在他的身后,那些族人们,那些往日里孔家大儒,孔家族老们,因为惊恐和怕死,接连一阵屎尿屁声。
有人惊惧的打着嗝。
原本孔公鉴还准备试图解释,试图辩解一番孔家的清白。
可是当那些官兵们在自己的耳边,一条条将孔家隐藏最深的那些谋生手段,扎进自己耳中的时候。就连孔公鉴也是茫然的,漫长的混乱后,才一点点的反应过来。
千年传承的孔府,很多事情已经不再是他们这些孔家族人会接触到的,亦或是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过程。
孔公鉴从没想到过,便是孔家的家生子仆役,也能坐拥良田万亩。那是伺候大房近百年的一支家生子,出府便是一方显赫。
而在这繁华之下,无数与圣贤教导相背的事情,更是多如牛毛,浩如烟海,层出不穷。
雕梁画栋,灯火璀璨的孔府之下,是累累白骨,是无尽的罪孽,是吃人的冷漠。
“三太老爷!”
人群里忽的传出一道惊呼声。
声音响起的地方,只见已经有好几名孔家族人,正脸色苍白的抱住一名孔家族老。
孔公鉴木楞的转过头。
只见正有族人将手指送到三太老爷的鼻下。
那人手掌顿时一颤,惊恐的收了回来,抬起头满脸灰白的看向周围的人。
“三……三太老爷……走了……”
孔家现存最年长的族老,就这么走了,在一片惊恐之下悄无声息的走了。
顿时满地哭嚎抽泣声。
孔公鉴转回头,缓缓抬起,双眼带着血丝看向坐在木箱子上的皇太孙。
朱允熥则是目光俯视向下,平静如水。
孔公鉴痴笑一声,伸手擦了擦鼻子,而后便双手贴在地上,五体投地,砰砰作响。
孔公鉴磕的很认真。
孔庙修建的也很坚固。
所以,孔公鉴磕的声音很大,原本还在为孔家最年长的族老就这般死不瞑目的走了而愤怒的孔家人,纷纷转过头。
看向跪拜在大成殿前,跪在皇太孙面前,不断叩首的孔公鉴,看着那块地砖染成了红色。
“何至于此。”
朱允熥眼睑下垂,低声呢喃了一句。
孔公鉴停止了叩拜,抬起头:“求殿下饶过孔家。”
“饶过?”朱允熥冷笑了一声,拍拍座下的木箱子:“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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