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会同馆到九曲青溪旁太孙府的路途并不遥远。
但是今天,田麦却觉得这一段路,自己走的是苦不堪言。
范虫这个该死的混账玩意,从出了会同馆,一路上那张嘴便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什么叫拳头大的无色金刚石,为世子、世女做一顶王冠?
大明朝就不兴这等劳什子的玩意!
今天才在城外码头上被马哈木给凑了一顿,现在还是鼻青脸肿的,竟然就该口出狂言,要给马哈木斩于马下,人头献于殿下眼前。
他竟然还天方夜谭般的,想要带着大明水师去征伐欧罗巴。
欧罗巴距离大明有多远?
田麦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距离到底是多么的遥远。
等田麦领着范虫一路进了太孙府,到了书房外,范虫那张嘴依旧是没有停下来。
范虫兴致冲冲道:“上差,欧罗巴都是一群傻子。咱们大明可以多多的弄些不值钱的民窑瓷器,还有那些下等的丝绸,去欧罗巴换回金子、银子。
他们看不懂瓷器和丝绸,到时候俺们只要将民窑瓷器盖上官窑的印记,欧罗巴那些人就会疯狂。
啊!这里是窗户吗?为何下官看着像是没有一样?这可是好东西啊!”
到最后,范虫已经是被书房外的玻璃窗户给吸引住,看着反射光芒的玻璃,两眼直直的放着光。
田麦终于是受不了了,轻咳一声,冷着脸道:“欧监使,此地乃太孙府小书房,要恭敬!”
范虫立马收敛全部的笑容,颔首躬身跟随田麦站在了小书房门外。
而太孙府的小书房,当之前田麦领命前往会同馆召巡欧监察使入太孙府之时,帝国最年轻的内阁大臣高仰止,便已经是奉召而至。
高仰止有些不太确定,为何太孙会独独召见自己前来太孙府。
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内阁大臣,自回京之后,在内阁之中也算是打磨了不少时日,性子也愈发的沉稳内敛了起来。
“臣参见太孙殿下,不知殿下今日召见臣,所为何事?”
自田麦往会同馆过去后,朱允熥就调阅出了不少有关草原上的相关文书记录。
此时高仰止的问安声,才让人醒转过来。
“啊,是春风兄来了。”
朱允熥抬起头,脸上带着欣慰,放下手中的文书记录,冲着高仰止招招手,示意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孤就不动弹了,茶水都在手边,春风兄只管自己弄。”
很是缓和的开场啊。
高仰止原本还有些凝重的心绪稍稍的放松了一些,冲着坐在书案后的太孙拱拱手:“臣谢殿下。”
朱允熥随意的摆摆手,自顾自的收拾着面前凌乱的书案。
而高仰止则亦是怡然自得的侧过身,取了手边茶几上的茶壶,就要往那只胎体釉面犹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的茶盏中倾倒茶汤。
“春风兄在交趾道也杀了不少人吧。”
忽的,朱允熥突然话锋一转,平静的开口询问了一声。
正欲为自己倒一杯茶的高仰止,便当即愣住。
咚。
滴水未出的茶壶,被高仰止重新轻轻的放下,落在茶几上。
高仰止也已经是再次合手颔首,转过身面朝太孙:“回禀殿下,自洪武二十五年朝廷抽调大军,以开国公为征南大将军,南征安南等地。
彼时,殿下独领一军,坐镇清化府。臣那时还只是刚刚高中两榜,随军南下,先观政于琼州府,后登交趾,任官此地三载。虽有大军弹压,然新政一地,动荡难免。
臣为朝廷命官,代天子牧守一方,当以地方安稳为重,百姓安定为要。朝廷仁慈,臣亦不愿徒增杀戮。
然,社稷之重,重于泰山。
臣虽捧书出身,为社稷,亦可捉刀而杀。”
高仰止没有说自己到底在交趾道杀了多少人,但是他的态度却是无比的明确。
只要是为了社稷,杀人之事,不过尔尔。
朱允熥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压了压:“这就是为何,孤今日要召你高春风的原因。”
高仰止抱在一起的双手攥着落在腿上,颔首挺起胸膛:“臣洗耳恭闻。”
“大明这些年一直在向外走,朝廷需要有能为这些事情背书的人。”朱允熥目光淡然的看了高仰止一眼,继续道:“解大绅不曾落地为官,许多事情他会有所犹豫。至于任古雍……守成有余,朝堂之上权衡利弊尚可。”
说完之后,朱允熥目光淡淡的盯着眼露深思的高仰止。
在高仰止的脑海中,正不断的回荡着朱允熥刚刚的一番话。
朝廷在对内和对外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便是今年中原之乱,朝廷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是几经深思之后才会定下生死。更遑论是干系到数量最多的贫民百姓,能不追究,朝廷基本都是轻拿轻放的。
但朝廷对如交趾道等新征之地,却鲜少有此要求。
朝廷唯一的关注点就是,新征之地是否稳定,该是朝廷的那一份收入是否能如期如数的押送进户部官仓里头。
至于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