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荡荡,汤燮背影早已消失不见的寝宫殿门,朱元璋长叹一声,脸上多了几分落寞。
“俺还记得啊,当初还是鼎臣写了书信,叫人送到皇觉寺,中途还走漏了风声。那时候很是艰难啊,俺也知晓,那时候什么皇图大业都远着很,鼎臣不曾想,俺也未曾想过。
大伙都是儿时就在一块儿长大的,鼎臣那时候只想着,俺若是能入了伙,兄弟们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便都能吃饱肚子。
就是为了一个吃饱肚子,不受人欺负啊。”
朱元璋神色愈发的寂寥起来,眉宇间满是伤感。
朱允熥有心劝慰,却是被太子老爹眼神制止。
朱元璋抬头看向朱允熥及眼前的朱高炽、朱尚炳三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们这帮混小子,哪里知道当初天下是个怎样的光景。路上的树桩子,蚂蚁都爬不上去,因为什么?因为树皮全都被扒光了!”
“那时候,红巾军有粮食,鼎臣又作战有功,在军中当上了千户。那可是大官呀!你们爷爷,那时候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乡里的里正。
俺进了红巾军,每战必先,大帅便将俺调入帅府当差。俺那时候才渐渐多了些想法,要将元人都给赶出中原!
再后来啊,爷爷就给你们奶奶娶回家了。爷爷那时候也是占了便宜,没两年就做到了镇抚的位置,比鼎臣还要高上一截。”
朱元璋笑了笑,只是眼底的伤感却更多了一些。
朱允熥几人神色一黯,心中尽都知晓,老爷子这是又在想皇祖母了。
若是老爷子当初没有被郭子兴赏识,没有娶回皇祖母,大抵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就做到镇抚的位置,那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更可能没有现在的大明了。
朱元璋摆摆手:“再往后的事情,你们也都晓得。所以说起来,若是没有鼎臣那封信,你们这帮滑头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朱允熥躬身笑道:“爷爷天命注定,一切皆以命定。信国公适逢其时,如今功勋陵即将修造,爷爷和信国公共塑君臣佳话,当日之因,今日之果,算得上是圆满了的。”
朱高炽则是开口道:“爷爷少年时受苦,历经人间沧桑,却藏志向,心系百姓。信国公书信相邀,便如汉时高祖。我大明爱护百姓,合该坐拥中原。”
孙儿们的夸赞,让朱元璋脸上的哀伤之色稍稍减去了几分。
唯一没有开口的朱尚炳,左看看右看看,搜肠刮肚,却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法和熥哥儿、炽哥儿一样说那些话。
朱元璋似是察觉到老二家这个崽的小动作,不由微笑着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想着老二家的崽又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朱尚炳被老爷子盯上,后背不由一紧,喉咙不由动了两下,最后实在憋不出什么好话,只能振臂一举:“爷爷就该是当皇帝的命!”
“……”
寝宫里众人顿时一愣。
这是老二家的崽!
朱标对这个侄儿实在是有些莫名的宠爱,只觉得让他颇是欢喜,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
“好!爷爷就该是当皇帝的命!就该是要带着咱们大明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朱元璋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听到汤和薨逝消息都不曾落泪,这时候却是笑得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来。
朱尚炳眨眨眼,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小声道:“我……我说错话了?”
嘭嘭。
朱允熥重重的拍了两下小憨的肩膀,肯定道:“你没说错!爷爷就是注定当皇帝的,不然哪里有你……”
说着,朱允熥也终于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当下众人一团笑声。
少顷之后,朱元璋轻咳一声看向朱允熥:“鼎臣与俺有兄弟之仪,所以当初才为你定下了和汤丫头的亲事。如今鼎臣徒然薨了,汤丫头有才生产不久,消息晚些再告诉她。
你便在应天,办好功勋陵的事情,朝中那帮老兄弟也都花甲之年了,还能有几年活头?便是俺,也不敢说还有几载光阴。
办好了这件事情,莫要让功臣留有遗愿。也不可慢待了军中的将士们,既然定下要做,就做的妥当不留错漏。日后,也能叫后人看看,我大明的先辈们,是如何骁勇,大明又是如何来的!”
……
“我怎么觉得,修造功勋陵的事情,你其实早就有想过,不然今天也不可能如此突然,就在皇爷爷面前提出来?”
朱高炽双手插兜,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身边的朱允熥,小声的嘀咕着。
一旁的朱尚炳则是皱紧眉头,还在想着,到底是因为什么,让皇爷爷那般大笑。
安抚好老爷子后,朱允熥三人便出了乾清宫。
听到小胖的话,朱允熥兜起双手,转了转脖子:“算也不算。其实原本,这桩事情我是打算放在南征和东征凯旋,开国公、曹国公回京晋爵之事提出的。
他们封王,有功将士封赏,那些死去的将士呢?朝廷自然是有抚恤的,也不会亏待了他们的子女家人,但他们呢?
陪葬钟山,生前为王前驱,死后护卫皇陵,说是殊荣,不如说是让我家安心。”
朱高炽撇撇嘴。
熥哥儿如今说话,总是选择说一半,留一半。
这样的行为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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