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林到了城墙上,抖了抖身上的官袍,随后躬身抱拳:“臣河南府知府段家林,参见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看向也不叫人撑伞,淋在雨中的段家林,淡淡一笑:“段知府如今在河南府履任数月,想来也已渐入佳境。”
段家林点着头,脸上却是露出苦笑:“为朝廷做事,臣等只能勉力而行,不敢有半分疏漏差错。”
自己已经在河南府知府的位置上干了快一年了,如今到这城墙上,都没个知府衙门的皂吏撑伞,何谈渐入佳境。
朱允熥亦是知晓,只是淡淡道:“朝局总会改善的。段知府今日不在府衙署理公务,怎得来这边了?”
段家林犹豫了半响才说道:“微臣是想……既然现在已经查明河道上的事情,无关河道总督衙门及河南府各司衙门官吏,能否将暂押的那些人放出来。毕竟……府内还有河道上,诸事繁忙,离不开人。”
撑着伞的王信陵,默默的侧目看了眼这位河南府知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刚刚履任的知府,在河南府过的并不怎么顺畅。但他竟然是老好人一样的,现在就要为那些被暂押的人求情。
年轻的知事官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大概会先拖一拖,然后表现的足够卖力,好不容易各种上下诉告,再将那些人给放出来。
如此,也能让那些人心生感激,最不济在往后的日子里,也能少些拖累。
他如今直接提出来。
本身那些人就已经查明是没有问题的,太孙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关着那些人。
段家林这番求情,最后倒是要颗粒无收。
朱允熥轻叹一声,挥挥手:“既然知府为其求情,现又查明无事,那便放了他们吧。”
段家林满脸欣喜:“微臣谢殿下。”
朱允熥哼哼了一声,转口幽幽道:“只是他们虽然并无手脚,也没有于河道事故又甚牵扯。但终究还是逃不掉一个失察的罪过,眼下放了他们,这个失察的罪过,该是要谁来担?”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暧昧的盯着老好人段家林。
这意思很明显。
那些被暂押的人既然要放了,那么这个失察的罪名你段家林就得背上。
段家林愣了一下。
自己是想要河南府上下和和气气,相互和睦。但这不代表,自己就是个傻子,会去干为别人担责的事情。
朱允熥轻笑着道:“河南府暂押官员,各降一级,留任原职,以待朝廷后续审查。河南府知府失察,罚俸一年。”
在他面前的段家林有些意外。
太孙对自己可谓是轻拿轻放了。
王信陵则是有些感慨,原来做个好人还是有些好处的。
至少段家林虽然背上了失察的罪过,但也只不过是罚俸一年而已。倒是那些人被各降一级,虽说还可以留任原职,但再想往上晋升却就是难咯。
段家林一时间心中感慨良多。
这就是传闻之中,人人畏惧的杀人如麻的大明铁血皇太孙?这就是能在地方叛乱,亲临阵前领军冲阵的太孙殿下?
自己倒是觉得皇太孙分外宽仁和善。
段家林心中想着人们对皇太孙的描述,赶忙开口道:“殿下,微臣先前听闻要动用河南府卫所兵马前往安乐村?”
朱允熥看向段家林,目光中露出审视。
段家林急忙说道:“殿下,卫所兵马不可轻动啊。”
他这句话刚说完,朱允熥立马眯起双眼。
若段家林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表露出某种不适合现在朝局的言论来,那罚俸一年的惩处就得要换一换了。
这个傻子!
王信陵在一旁,也是心中不由暗骂起来。
当真是个蠢货。
段家林似乎是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微臣非是劝谏殿下不用卫所兵马,而是面对时下局面,应当如何运用之。大明卫所官兵百万,乃是国之重器,可如何用,却是要慎之又慎,要师出有名,动则以雷霆之击,破碎一切敌人。”
他一个河南府的知府,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朱允熥原先心中的迟疑顿时烟消云散,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依段知府所言,今次该如何用兵扫荡宵小?”
“首当悄无声息,不叫宵小乱贼提前得知官府出兵的讯息。”
段家林开口出声有力,好似是与先前那个官场老好人的模样完全变了个样,大相径庭。
他继续说道:“再其次,当四面合围之。安乐村因产青石,如今又有工部督建水泥厂,两处合力为河道提供用料。臣亦是稍稍知晓那边的地形,安乐村三面环山。若是不以合围之势,堵他们个水泄不通,无路可逃。只要这些人进了山,那就是追索艰难了,亦会后患无穷。”
朱允熥眯着双眼:“如此说来,一个千户所的人手倒是显得捉襟见肘了。”
段家林点点头:“依臣愚见,至少得要三个千户所方可。不但要防备安乐村可能有叛逆之心,还要防备此处其余各村是否对朝廷怀有异心。”
说到此处,段家林停了下来。
在朱允熥征询的眼神注视下,他才又缓缓开口解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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