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枢密院议,欲以散员都虞侯白重赞率五营禁军,驻守汜水。
至于剿贼之军,自东京全军挑选调动,欲出幼壮军卒万人,分赴中原、河北以及淮北。尤其是河北诸州,匪患尤甚。
经过郭威、魏仁浦等人讨论过的,自有其合理之处,刘承祐本人并没有太多的异议。不过再出一万多兵马离京,那么经过去岁整编之后的屡次调动,仍驻于东京的禁军数量便跌破的八万了。大汉在大名府、澶、滑之地,驻有两万余禁军。
当然,刘承祐不是担忧东京的安全,而是有些顾忌,对驻外禁军的掌控问题,基本都属精锐。没办法,这么个时代,没法不上心,尤其是滑、澶距离东京如此之近。当然,仅仅是一点为君者必要的疑虑罢了。禁军家属多于近畿安家,只要朝局稳定,刘承祐不作死,轻易间又岂会作乱。
魏仁浦当然不知道,就看奏折的功夫,刘承祐的思绪竟然飘得那么远。但见其凝眉,不由问道:“不知陛下是否另有指示?”
“对此安排,朕没有意见!”刘承祐说道,目光落在几个出将名字上:“李重进与张永德,是郭枢密家的后生俊杰吧。”
突闻此言,魏仁浦有些意外,抬眼小心地看了看刘承祐,并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仿佛就是无心之言一般。
“正是。禁军剿贼,本有练兵之意,李重进、张永德,皆谙兵事,乃军中年轻将校中的佼佼者,遣其出击,以收磨砺之效。”大概是怕刘承祐起魏仁浦简单地替郭威解释了一番。
“朕并无他意。只是思虑,禁军老将甚多,正当提拔有为青年俊杰之时!”刘承祐淡淡然地回应道:“用玺,照此办理吧!”
“是!”
汇报完情况,魏仁浦原本是打算告退的,被刘承祐留下了。少作沉吟,刘承祐郑重地看着他,说:“自去岁起,道济便追随朕于藩邸,参赞机务,朕向来托以腹心。朕也不作遮掩了,朕以皇叔刘信,德才不足以典禁军,欲行夺权去职之事,然畏人非议,卿觉如何,朕当如何处置?”
闻言,魏仁浦倒没露出太多的意外之色,先是谢皇帝信任之恩,方才慎重地答道:“前番许州民乱,杨相曾提出过建议,遣皇叔就镇。”
建议提完,魏仁浦也就不多作话了。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以天子的睿智果敢,恐怕心里早就做好决定了。
果然,刘承祐道:“也罢,为禁军安宁,军心稳定,只暂委屈皇叔屈就于地方。亦,作反思吧!”
从本心来讲,对刘信,刘承祐当真不想仅这般贬出东京,以其罪过,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但是,总得顾忌影响,刘信再庸劣,毕竟是皇叔。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根基还不够稳,杀叔这种事,暂时还做不得,并且,在晋阳,还有个姓刘的皇叔了。杀了这个,让北边那个怎么想……
仁明殿内。
“有什么话直说吧,何故迟疑?”见来问安的刘承祐,沉着张脸坐在那儿,李氏心生疑惑。
闻问,刘承祐以刘信之事告太后。
得悉其来意,李氏凤眉微凝,想了想,朝刘承祐叹息道:“皇叔之事,老身也有所耳闻。为军心士气,朝堂和谐,为江山社稷,只能避及私情了,皇帝但可自决!”
“是!”
就在当日下午,刘承祐下制,罢皇叔刘信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之职,以其就镇许州,制宣即离。
第42章 天上掉下来的禁帅之位
诏制传至刘信府上时,他正在府中嬉乐,命家仆捉对互殴,见血不止,以娱其情。
初闻其事,面对传命的使者,刘信尚不在意,反而很骄愎对其斥骂,怒其“假传制书”。待确认了,却不敢相信,直言他是皇叔,天子不可可能贬离他。
“皇叔,陛下之意,制宣即离,天色虽晚,这便可收拾行囊家私,离京前往许州就镇!”传制的使者名叫阎晋卿,平静地对怒火满腔的刘信道。
此人乃宣徽院通事,也算天子近臣,乃先帝旧人,颇受信用。刘承祐继位,以忠勤于王事,任用于大内。
“你什么东西!”刘信的态度仍旧蛮横。
“我要去见天子!”大怒之下,刘信根本不管,脸上带着戾气,命人备上马匹,便朝皇宫而去。
“通事,陛下的命令——”拦不住刘信,随行的卫士不由看着阎晋卿。
阎晋卿抬手止住,表现仍旧平静,胡须上似乎都有一丝泰然,幽幽说道:“毕竟是皇叔,让他去吧。我等,自可为督促,为皇叔收拾行装……”
刘信这边,策马疾奔于东京街道,直至宫门,越马上御阶,为卫士所阻,欲见刘承祐,刘承祐不见。又往仁明殿,李氏自然与儿子保持着默契,只派人叮嘱刘信,让其在许州修身养性,替天子与朝廷恩养百姓。
欲见帝、后而不得,刘信终于明白,他这个侄子是玩真的了,是真想把他赶出东京了。虽然不聪明,但涉及到自己的前途,刘信也清楚,这明面上是出镇一方,实则就是贬斥,许州哪有东京来得舒服,哪有在侍卫司来得权重。
心烦意乱,亟欲见一见刘承祐,可惜得了命令的卫士根本不放行,至于强闯,刘信也不敢赌那个姓赵的殿前班直,敢不敢出刀砍了他。
刘信是被宫内卫士“保护”归府的,眼神茫然,如遭重击一般,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眼见着自己豪贵的府邸中,已经在阎晋卿的监督下收拾起来,面上怒容隐现:“就这么着急吗!”
不理会阎晋卿这“小人”,心中涌起一股子暴戾之气,有点歇斯底里地呼喝着家仆部曲收拾府中宝器绢丝……最终,默默地坐于堂间。
刘信出行,需要收拾的东西,还真是不少,一直到第二日拂晓,方才结束。伴着鸡鸣声,大小车数十辆,自东京南门而出。刘信仍旧乘坐华丽的车驾,只是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车队经过汴河之上的一座虹桥之时,刘信不由掀开车帘,回望霭色下的东京城,脸上闪过郁愤,抱怨道:“刘承祐果真不如承训贤德,如此凉薄,皇帝没当几天,便这般对待皇叔。哼,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他如何弹压住那些骄兵悍将,如何守住这大汉江山!”
刘信的心里当然是有怨气的,并且怨气很重。他自认对刘承祐有扶持之功,当初刘知远驾崩,他这皇叔可是费心费力护持他顺利等基。
当然,彼时刘信是起了一点作用,但有限,真正的要紧事刘承祐又岂会托付在刘信身上。但是,刘信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但是,刘信在自我评价上,显然多有偏失。
“皇叔慎言啊!”刘信的抱怨没有收声,边上骑马跟随在侧的一名幕僚吓了一跳,紧张地劝解道:“此言若是传到天子耳中,那可就麻烦了!”
“哼!”刘信重重地扯下车帘,怒冲冲地说:“此番离京,日后他请我,我都不回来!”
……
刘信被外放出镇,很是突然,阖朝意外,比起苏逢吉下狱的影响还要大,这毕竟还是个武人的时代。十几万禁军的一、二把手,相继离京,这对朝廷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尤其是军队。
不过,上层的公卿宰臣们,对此倒没有显得太过诧异与紧张,刘信遭贬,既是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从史弘肇守西京,便已经能看出些苗头了,天子欲抑禁帅。但于杨邠等朝臣而言,对刘承祐的这番举动,倒是举双手支持,屁股决定脑袋嘛。
当然,如何善后,安抚军心,仍需刘承祐与朝臣们费脑筋。即便骄横如史弘肇,残暴如刘信,在军中仍旧有些影响力,有些部曲。相比于整个禁军,这部分人实力或不足为道,但也不能疏忽大意。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