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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6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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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业,刘皇帝招招手:“国舅上前叙话!”

闻言,李业顿时乐不可支,前来敬酒的有大量的贵族大臣,但被如此“特殊”对待的,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了。

趋步拾级而上,登上高台,直至御前,终于能看清刘皇帝的面容了,李业越发恭敬了:“陛下吩咐!”

看着他,刘皇帝问:“为筹备此番庆典,花费了多少钱?”

这个庆典,政事堂那边,是由李业具体操持的。而听此问,李业顿时愣了下,有些纳闷,心头也泛起了些嘀咕,原以为刘皇帝叫自己近前,是要说些体己话的,没曾想是问这。

莫非,是有人进谗,在此事上污蔑自己?李业不由得多想,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刘皇帝,只是他面上微带酒意,但目光十分慑人,心头一颤,赶忙应道:“回陛下,各项花费繁多,还需统计方知。”

“此事是你操持的?心中没有一个数吗?大概花费都不知晓?”刘皇帝面色不改,追问道。

李业越觉忐忑了,迎着刘皇帝的压迫性的目光,垂首低声应道:“约以三百万贯……”

“哦!”

刘皇帝应了声,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接下来的御宴上,他面容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即便笑,也是强做欢颜。

第316章 皇后的宽慰

一身酒气,没有去袍服,甚至没有脱靴子,就那么闷头扎在御榻上,忠仆喦脱想要伺候刘皇帝,让他们躺得舒服些,却被刘皇帝一脚给踹开。

摔了一屁股蹲,胸前留下了点印子,也没有一点脾气,只是有些无奈,也有些畏惧,当然更关心的,还是官家没盖被子,若是受了风凉怎么办。

所幸,并没有让喦脱纠结太久,皇后来了,让他松了一大口气。大符仍是一派凤姿威仪,看了看有点邋遢地躺在榻上的刘皇帝,眉梢微弯,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准备一些热水来!”

“是!”喦脱赶忙应命,躬身蹑步而退,还朝侍驾的几名宫人打了个手势。

寝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寥寥夜风,透过窗扉的缝隙钻进来,吹得灯火晃动。看着躺尸一般的刘皇帝,大符轻轻地叹息了声,悄步上前,伸手别开罩在刘皇帝脸上的纱幔,看着他。

此时的刘皇帝,脸上除了明显带有醺意的红润外,还算安详,甚至于,隐隐发出些鼾声。接下来,就是符后亲自动手侍奉,给他脱靴,脱外袍,让他躺好,盖上被子,给他擦脸,细心而体贴,一通折腾下来,倒有些累到了大符。

而明显数是换了个人的缘故,刘皇帝显得很配合,很听话,任由皇后关爱。

被贴心擦拭过的面上,感到一阵阵的凉意,受此一惊,刘皇帝似乎也逐渐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眼帘所见,稍显朦胧,明亮的灯光,黯淡的殿室。缓了一会儿,大符那张雍容也逐渐清晰了。

“醒了?”

“嗯。”

“也没饮多少酒,怎么醉成这般?”大符问道。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精力不济了,连酒意都无法抗住了!”刘皇帝苦笑道。

“你才四十岁,何以言老?”听其言,大符说道:“你的酒量本就不高,依我看来,你是心中有事!开年嘉庆,何以如此郁郁?”

“你看出来了?”刘皇帝嘴角一咧,问道,也只有在符后面前,他才能显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了。

迎着刘皇帝的目光,大符叹道:“不要说我了,与筵的公卿大臣们,只怕没有看不出来的?他们,赵相公、李相公他们,或许正心头忐忑,陛下为何如此,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闻言,刘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也是,像赵普这样的大臣,心思是何等机巧,嗅觉是何等灵敏,察言观色,揣摸上意,朝廷中有多少人比得过他?”

“你难道真对赵普有所不满?”大符不禁诧异,她虽然从不干涉朝政,但对朝廷中的事务人物,也是耳聪目明的,刘皇帝如何看重赵普,她也是清楚的。

“那倒不至于!”刘皇帝当即否认,道:“赵普这个宰相,做得是很不错的,有他在,朝廷上上下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需我过多操心。

可以说,登基以来的历任宰相中,我最满意的就是赵普。甚至比起虞国公(魏仁溥),在首相的位置上,他干得要更好。

虞公我素以师礼相待,他的才干不容置疑,他有宰相之功能,容人之气量,却缺乏权术,那是个君子,而赵普则不然,他不受清誉所累,专于实事,且颇具手段,不论在哪个职位上,都能发挥出其卓越的才干。

这样的人主持朝政,若君臣相宜,可省却皇帝大半精力,而不用负累于繁务……”

听刘皇帝这么说,大符点点头,道:“赵相公理政,确是干练!”

“既然如此,又因为何事,让你如此郁结?”大符问道。

闻问,沉吟几许,刘皇帝说:“你知道,此番北伐,朝廷消耗了多少钱粮吗?”

“不知,但定是个十分庞大的数额!”大符轻摇头。

“是啊!”刘皇帝道:“自西及东,直接服役于前线的将士民夫,计六十余万众,供养这么庞大的军队,对大汉来说,是个极重的负担。

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国库所费,达八千五百余万贯钱,转运四百五十余万石军粮,这还只是粗略统计,只是其中最为主要的一部分损耗,实际耗费,还有所超出。

近九千万贯钱帛,即便以当下朝廷年税所入,也要将近三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自开宝年以来,朝廷近七年所储,基本消耗一空了。

赵普已然同我禀报过了,眼下国库已然亏空严重,宋琪已经代表财政司向我哭穷了!接下来,屯兵戍边,持续北伐,援边恢复,赏赐功将,抚恤士民,都还需要大笔支出。

宋琪同我讲,来年恐怕连发放官吏职俸,公卿爵禄,朝廷恐怕都有困难了!而两税之收入,来年必然锐减,三五年之内,也难以恢复到开宝七年的水平……”

“朝廷已然如此维艰?”大符玉容之间,也不免露出一抹惊讶。

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注意到刘皇帝脸上渐露的疲惫之色,有所恍然道:“你是觉得,这几日的几项大典,过于铺张了吗?”

真的是聪明,一点就透,当然,也是她太熟悉刘皇帝,也容易窥探到他的心思。

刘皇帝抬手,抹了下自己的夹杂着几丝白色的发髻,悠悠说道:“庆典是受我之命举办,是为提振官民之气,我不后悔。铺张也可以接受,壮丽隆重由以显威。

只是,区区庆典,竟费三百万之巨,实在奢侈了!最令我感到心忧的,是满朝文武,却恍无所觉,乐在其中,肆意享受着这奢华。

我致力于打造盛世,然而,开宝仅过八年,大汉的公卿大臣们,似乎已然认为盛世已至,仿佛这等歌舞升平,就是盛世安康,天下太平。就像是,做给我看的一样!

更令我心寒的,我自己,似乎也隐隐有些享受了……”

听刘皇帝这么一番话,大符默然,探手轻轻抚在刘皇帝面颊,似乎想用她手中的温热抚慰刘皇帝心头的那股不适与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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