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在地上茫然跪坐半天,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怎么,心疼了?”
她愣了愣,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被遣离,唯有兄长与她亭中相对。
沉默之际,她垂下眼,望着他绛纱袍服上暗绣的团龙纹,隐约嗅到他身上幽幽的梅香,一丝一缕,飘渺冷清。这气味往日令她安心,此刻却叫她无比陌生和畏惧。她轻轻动了一动,慢慢站起,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再回神来,她已经被萧琚抱起,坐到亭边的美人靠上。
她心里惶恐,埋首到他颈间不敢说话,又感到他的指腹擦蹭过梁廓亲吻过的地方,语气淡淡,辨不出是喜是怒:“沅沅,你可知道,背着父兄私定终身,乃是重罪?”
扬灵屏住呼吸,轻声道:“臣妹不孝不悌,乃至于铸下大错,任凭十哥处置。”
话毕,她的下巴即被他挑起,被迫与他对视。萧琚冷冷望着她,平日温润的眼眸在竹翳下显得黝暗,沁出凉意:“既知是罪,还跟他暗通款曲,就这么喜欢他?”
她被他说得心中酸楚翻涌,但觉无限委屈,垂泪道:“明明是你要替我寻驸马,与其被你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还不如找个我自己钟意的。”
她的眼泪淌到他指尖,无比滚烫,萧琚静了片刻,终是伸袖为她拭泪,低声道:“阿兄不会再替你寻这劳什子驸马了,以后安生待在宫里便是。”
扬灵怔忡,捏着他衣袖问:“为何?”
“因为我也有私心。”他拥紧她,语声染上懊悔和痛楚:“我打小带大的妹妹,凭甚么要让给旁的人?凭甚么要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两情相悦?——沅沅,你难道就忍心离开阿兄么?”
他声音颤抖起来,最末竟像沉入江底的玉玦,变得黯淡无望:“若当真如此,朕便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了。”
扬灵听得恍惚,又好像有些明白,他话里毫无头绪、晦暗不清的深意究竟是甚么,不由感到一阵无力,与同病相怜的悲悯。
那触摸她脸颊的微凉指尖慢慢挪移到她唇瓣,细细碾磨,带着妒恨,带着渴求。这举动已然超出兄妹的界限,近乎暧昧。
她听他轻声问:“他可曾吻过这里?”
她摇摇头,他随即便倾下身,唇印到她的额头、眉眼、脸颊,最后是唇上,和着她余泪的苦涩,与竹风的凉香。
有一刹她想到两人血脉流动的相同的血,又想到形形色色与她有过交集的那些人,但下一刻,她依然伸手回抱他的脊背,像幼时无数次,她满心欢喜所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