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刘氏已死,她也已经开不了口,答案应该是问不出来了。
刘氏终归死的还是时候,赶在被休之前落了气,带着沈三奶奶的身份落葬,终究风光过下堂妇。而沈府为了掩下了这丑事,也为了不让外人诟病,是以虽然不入祖坟,但依祖制,府里却仍得为她守上半年丧,沈宦是一年,沈莘是三年。
对于刘氏的死,葛舟并没有告诉沈雁沈宓对沈夫人的那般质问,但是这件事情她从头到尾都了如指掌,刘氏死的那么及时和突然,全在她意料之中。
刘氏按理是绝不能再留在府里,可若休了她,外人不免会对她的被休而产生诸多猜测,沈家若将真相披露出去,那么沈家脸面会丢得一干二净,若是不说,沈家也会落得个背信弃义的名声,毕竟刘父在世子与百姓心中还是有着特别的地位,无论怎么做,对沈家都没有好处。
再加上她跟沈夫人还有那桩秘密未说,若出了沈家,沈夫人如何还能堵得了她的嘴?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的命留在府里。如此即使让她占了沈三奶奶的位子,也总算杜绝了攸攸之口。外人只知道沈三奶奶得暴病亡了,对于为何简葬在坟园外的西山,沈家自会联络勘舆先生另有一番说辞。
正是因为知道沈夫人不会留她,沈雁才没有出面来逼迫沈夫人对刘氏作出处置,事情到这步她已算办圆满了,若再步步紧逼,无非也就是替二房拉仇恨而已,——就算刘氏在沈家落得凄惨收场,不是还有个沈莘在吗?
沈莘已经八岁了,兴许很多事情他还不懂,但很多事情也已经懂得了。
沈雁不想把他逼成第二个沈璎,但是很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是她这样的想法,这些日子在对待刘氏的事情上,四房的态度最为强硬,沈宣将伍氏的死的怒恨又转移到了刘氏头上,不但丧事他不插手,还劝说沈宦将刘氏的灵位寄放在铁陀寺,不让她进沈家祠堂。
那几日沈莘一见到沈宣眼里便透出慑人的寒意来,沈宣看不见,但这都落在沈雁眼里。不过沈宣向来是擅于给自己拉仇恨的人,几次因为伍氏母女的挑拨而疑心二房,也着实是缺些教训,沈雁可从没想过要去点破他。
何况,他这样的人就是点破他了,他会听吗?四房这趟浑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趟。
刘氏出殡那日沈宓被皇帝召去了宫中讲学,华氏是断不会去的。
沈雁想来想去,还是代表二房去了趟铁陀寺。不过她可不是出于同情去的,她是为着吊唁这世里头一个被她成功弄倒了的对手而去,这么充满里程碑意义的一件事,她真不忍心缺席。
过程中无甚好说。除了沈莘在这几日里变得消沉,沈宦已经缓了过来。虽然说八年夫妻情深,但相较于欺骗带来的伤害,显然也不值一提。再加上沈夫人又得了暴病,自然再也没有理由为着个不守妇道的亡妻牵肠挂肚。
此外四房里人没有一个到场,长房里也只来了沈弋姐弟,沈宦在寺门口见到相偕而来的沈雁他们仨儿,默默地叹了口气,便就让人领了他们进内。
沈雁进门时沈莘一身缟素在灵案下守灵,听到通报声他抬头往她看了眼,紧咬了咬牙关又垂下头去。沈雁稳步走到案前拈了三柱香燃起插好,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默念了会儿,合十作了个揖。沈莘退得远远的,冲她拜了拜。
这是拜外客的礼仪。
外客就外客,沈雁也无所谓,她将来得嫁人,迟早是沈家的外客。
她前世跟沈莘本没什么交集,这世也半点无愧于心,若是因为揭发了刘氏的罪行他便恨上她,那也是很无可奈何的事。她总不能因为照顾他幼小的心灵,便就把这前前后后两世的悲屈全堵在心里,反过来伤害自己的心肝。
刘氏的丧事前后不过十来日,因着沈莘无人照顾,沈宦出了中秋便搬回了府里。到底沈莘是沈家的嫡孙,沈观裕见着三房无妇终归不是个事,便就授意季氏让她开始替沈宦物色个填房。若是条件合适,出了一年孝期便可娶进门。
沈夫人移去偏院养病后,沈宓每隔几日也会去问侯一声,侍奉侍奉汤药,他是个内心如明镜般的清白人,也是个孝子,也许沈夫人的下场他私下清楚得很,但在她成为一个废人,再也无法影响到二房的情况下,他无法否认她身为母亲的存在。
但态度到底疏离了,看见她的样子,除了必要,也没有更多话说。
华氏那样的爆脾气,过了之后真心善软,她也恨沈夫人,在她明白这前后所有之时,也曾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可是一看到她如今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言语不能的废人模样,也还是隔三差五地与季氏同去瞧瞧。
八月一过,眼看着桂花香渐渐淡出了京师,沈家没了位少奶奶的消息渐渐在街头巷尾淡去,随着九月金秋艳阳洒遍大地,十月里红叶染遍了四面街头,麒麟坊里又开始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