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君臣相得,其乐融融。唯有张慎言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道:这张道浚果然反复狡诈,全无忠义可言!只被贼人一番忽悠,便以头抢地,毫无骨气可言。
如今主公信任与我,又有为天下开太平之念。我当老成持重,万万不可让主公被这厮所蒙蔽!
且不说两人从大明王朝内部的斗争没有结束,反倒继续延续到张顺这里来了。
这两人却是不知道,张顺这番瞎掺和,则是彻底改变了这二人的人生轨迹。
若非张顺把张慎言强行绑走了,原本历史上,他不久便会被朝廷重新召回中枢,担任工部右侍郎一职。直到北京陷落,福王在南京登基,他被任命为户部尚书。
结果因为他举荐的都是东林党人,引起马士英及江北四镇不满,造成文武不合而辞职。
最终因为山西尽陷于李自成之手,慎言无家可归,流寓芜湖、宣城间。及国亡后,疽发于背,戒勿药而卒。
而那张道浚则是此去海宁卫一去便是九年,直到崇祯十五年周延儒再次当政,才得放归故里。再等到崇祯十七年,时局危急,才被勉强任命为延安守,遂后京师陷落,张道浚亦与入关的清军作战而死。
且说那张道浚听闻刘应贵被贼人捉了,便谏言用红夷大炮进攻,以威慑地方。
张顺闻言不由拊掌笑道:“此计甚妙,这正是隔山震虎,务必要打的漂亮!”
计议已定,张顺便命令陈长梃负责此事。不曾想,他的结义兄弟萧擒虎坐不住了,连忙言道:“主公,萧某自追随以来,常常留守营地,不得施展。这次恳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带兵灭了这伙贼寇,也算是一展报效之志!”
张顺闻言皱了皱眉头:这萧擒虎本是他结义兄弟,为人正直且讲究义气。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放心将营地托付与他。但是,此战不可有失,此人人领兵甚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献策见此知张顺为难,便笑道:“些许蟊贼,不烦劳主公挂念。萧将军又不是不知兵之人,当初擒获‘沉塘官’林明德,击退守备贺人龙,亦是名将之姿。主公可选老成持重之人辅助,以保万无一失!”
第7章 卢三爷
张顺听了宋献策的劝谏以后,转念一想,心道“也是”。自己毕竟只是一人,哪怕有天大的本事,却也分身乏术。
如今陈长梃、张三百在自己可以培养之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这萧擒虎本就是自己结义兄弟,又有几次表现亮眼,足可以培养为一员虎将。
想到此处,张顺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宋先生和张都督辛苦一趟,陪我这哥哥除了此贼,以扬我军军威!”
想了想,张顺又嘱咐道:“只是哥哥要多加小心,凡事多问一下宋先生和张先生。此贼若说战力,只怕哥哥一只胳膊便把他灭了。只是此地险要,颇为类似当初林家庄,需得智取,不要力敌!”
那萧擒虎、宋献策和张都督三人领了命令,特意又从李十安手中借来两门红夷大炮,并原来营地五百守备士卒前往三川集去了。
这所谓的三川集其实就是一个镇子。只因豫西之地偏僻,非驿马大道所能及也,但是又少不了贸易需求,便自发的形成了几条小道。
此地正好北至洛宁,南至栾川,东至嵩县,西至卢氏,成为四地人流往来之地。
当地有声望之人,借机起了集市,便形成了远近闻名的三川集。
卢氏地少,然而矿产、山珍野味丰富,故而不得不依靠贸易换取日常所用之物。于是这三川集便红火了起来,周围百姓但有皮毛、木耳、香菇等物,一发拿来换钱换粮。而客商以借此收购这些平原罕见物件,贩往他处,赚取利润。
当萧擒虎与宋献策、张都督化妆为寻常客商,带领二三十人赶到三川集的时候,只见此地人口众多,店铺数十家,热闹非凡。
那宋献策本是游走四方,占卜算命之人,也称得上是老江湖了。他只是捉了一个路人,塞了三五文钱问道:“我等乃是从豫东而来的客商,初临宝地,不懂规矩。不知到贵地,当先拜访何人,方可做下买卖?”
正所谓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宋献策走南闯北,深知这“拜码头”规矩。
果然那人闻言笑道:“往前走二三十步,看到那处门庭高大的房子没有?只需拜过卢三爷,一切好说!那卢三爷为人仁义,最喜客商前来,你且去吧!”
萧擒虎和那张都督闻言便要前去,结果却被宋献策伸手拦住了。他笑道:“如此行事,太过鲁莽,稍后再去!”
萧擒虎和张都督,一个是山民猎户出身,一个是儒生、锦衣卫出身,原就不懂这个,只得应了。
那宋献策又拉着其他人反复询问,将这卢三爷老底打探个差不多了,才笑道:“有备无患,兵法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这走江湖之法也大体不差,如今正好前去!”
于是三人带领护卫到了卢府,便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开了府门,问道:“可是寻我家老爷?不知三位做什么的,如何称呼?”
三人一应虚应了,那人才说了句“稍等”,回去禀报去了。
宋献策见左右无事,便笑着对萧擒虎和张都督言道:“这卢三爷果然是个会做买卖的人物!”
张都督心想:我是锦衣卫出身,也算得上明察秋毫,如何不知?于是,他便问道:“何以见得?”
“若是别处,回禀之时,定然把这府门关了,以防有鲁莽之辈冲撞了贵人。这卢府的下人,却是故意敞开了大门,以安来者之心,足见其考虑周到细致,倒也有些门道。”
“你且想,我等上门求人,若是尚未见面便吃了一个闭门羹,心情将会如何?”
张都督闻言却是一惊,他为人颇为耿直,一向很是能得罪人。要不然,也不会立下大功,犹被贬斥了。
虽然说其中有党同伐异的原因,可也未必没有张都督个人原因。他本来只当张顺乃是张慎言傀儡,甚至可能本就是阳城张氏族人,如今没有想到他麾下这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术士,也能有如此见解。自己这回需小心谨慎了,万万不能阴沟里犯了船。
过来片刻,只见一老者精神矍铄,年近半百,身着丝绸绫缎迎了出来。
宋献策惊讶地问道:“难道您就是卢三爷?真是久仰久仰,劳您大驾,愧不敢当!”
那卢三爷却笑道:“远来是客,有什么不敢当的?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没有一官半职。只是家居于此,江湖人抬爱,又些许名声罢了,不值当什么!”
且说几人见过礼后,被卢三爷迎了进去。几人分清主客,分别落座。
那宋献策奉上礼物,才小心笑道:“我等从豫东陈州而来,听闻贵地多宝,特来采购!”
卢三爷喝了口茶水,和声问道:“穷山沟子,有什么宝物?我这里不过产些山野之物罢了,名贵一些的有皮毛、药材,贱一点的有核桃、山菇、木耳等物,不知客人欲采买些什么?”
宋献策闻言看了看左右,见卢三爷不动声色,才低声询问道:“这些物件也会采购一些,只是我们这次却并非以此为主。我听闻卢氏产金,我欲购买些黄金,不知卢三爷可有门路?”
卢三爷闻言眼睛一瞪,厉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做这犯禁之时?”
原来明代金银矿藏皆归皇家所有,一应开采,只能由皇帝下旨方可行事。
只是此举难免骚扰地方,常被文官视为昏聩之举,故而时禁时开,不为常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