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梃仍然不改江湖习气,他一边命令“乱世王”“治世王”两人列队迎敌,李际遇作为奇兵。一边他身披铠甲,远远喝道:“来着何人?岂不知这康家庄为我舜王所有,竟然来攻,却是不讲江湖道义。”
来人也是个二杆子,闻言居然应道:“我乃嵩县矿首余大忠,尔何人也?岂不知远近三百里,若我余大忠允许,哪个敢私自开矿?老子横行此地已久,不曾闻什么舜王、舜八的。只是知道哪个不服,便把他杀服了事!”
陈长梃闻言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不讲江湖规矩的家伙。他哪里知道这豫西之地人多地少,却是内卷的厉害。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与北方草原无疑,哪里讲究什么江湖规矩?
陈长梃见交涉失败,便偷偷搭起弓箭,准备射他面门。双方距离较远,陈长梃也看的不甚真切。他便诈言道:“我乃‘二关公’也,你何德何能,也敢辱及舜王?”
但待此人回答,陈长梃他便估摸着距离,一箭射出,正中那人面目。
结果那箭却射高了,正中那人头盔,夺的一下钉在了那厮额头。那人吓了一大跳,才发现差点没了小命。
他不由恼羞成怒,连忙喝道:“速与我进攻,我要将这个暗箭伤人的无耻之辈乱刀分尸了!”
第59章 长梃领兵
双方在山头展开的战斗述说起来枯燥无味,却血腥而残酷。
贼人余大忠麾下有两千人,都是嵩县的矿徒。这些人平日在余大忠压迫下下矿井开矿,一饱一日之食。有事则以矿头为头目,手持刀枪弓矢,列阵而战。
这些矿徒无论服从性、韧性还是意志都有很好的基础,比起那些以山民、农民为基础的“毛葫芦”更胜一筹。
余大忠麾下人马众多,故而所列阵线较长。双方刚一接战,义军便被这些“毛葫芦”从两翼包抄过来。
陈长梃不想这么快就将手中的奇兵释放出来。所谓奇兵,其实就是后世的预备队。兵法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便是此意。
古代列阵作战,以维持阵型为第一要务。
若是防守,无论士卒武艺如何、士气高低,但凡阵型完整,哪怕一等一的精锐进行反复攻打,也难以取得像样的战果。若是阵型被破,哪怕再精锐之士,也是被屠杀的下场。
但是阵型本身就有一定的弱点,比如锥形阵善攻,圆阵善守。若是被敌人多番试探,测试出薄弱之处,倾力一击,打开缺口。那个时候才能放出奇兵,一边堵上缺口,以保证阵型完整。
若是用于进攻,一时半会儿无法取得敌人阵型节点的突破,关键时刻也可以放出手中的奇兵,用于增强队伍的突击能力。
当然也可以以守为攻,等到敌人攻的筋疲力尽,再放出奇兵反败为胜;或者是以攻为守,袭击对方的侧翼、后背,引发敌人全军溃败。
总之,“奇则变也”,“握奇即握机”。预备队是战场之上最后一个变数,掌握奇兵就是用来掌握战机之用。
陈长梃被张顺多番灌输兵法知识,对此倒是认识深刻。见敌人势盛,他只是命令“治世王”和“乱世王”收缩阵型,变为圆阵,以拖延时间。
余大忠见义军退缩,更为猖狂。他不由下令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射上两波箭雨,世上就没有不崩溃的阵容!”
这些“毛葫芦”得了命令,便握着手中的长枪往下一顿,把长枪尾部的枪鐏插在地上。然后取了弓箭,乱糟糟的向义军射了过来。
虽然这个时节酷暑难耐,义军为了性命着想,也已经穿上了棉甲、铁甲。顿时这许多箭支叮叮当当的便落在了义军身上,有的是铁甲直接被弹了出去;有的是棉甲,箭支则挂在了身上。
只有个别倒霉之人,不是被射入了甲缝,就是被射中了裸露之处。幸好都不是致命部位,倒是伤的不甚厉害。
早有伍长什长命令这些受伤士卒退了下去,让身后的人依次顶上。更有三五个女护士,连忙取了白药和绷带,为他们赶快缠上,以便早点恢复伤势,继续作战。
这护士营的护士也不甚多,李香和柳如是二人也就招募了三四十人罢了。如今这陈长梃带队出征,张顺特意拨付给他十个护士,试一试效果如何。
果然这些义军见敌人箭支射来,多数被铠甲挡了。只有个别人受了点伤势,便被护士好生照顾了,一时间也没了惧意,反倒士气高涨起来。
这些“毛葫芦”并非真正的士卒,往日所用之弓多是猎弓。弓弱力少,箭支无力,不能射透铠甲。
那余大忠往日欺负的都是没有铠甲的其他庄户、山贼,哪怕是县里的衙役丁壮,或者是巡检司的弓手,亦都是无甲之辈。他哪里遇到过如此对手?
“毛葫芦”射了几轮,余大忠估计义军伤亡惨重,便命他们冲锋起来,准备短兵相接。
余大忠带这帮矿徒作战,自觉甚有章法。他素来喜欢先让矿徒射几轮箭,扰乱敌人。然后,弃弓换枪,冲个过去,便能打的对方大败。
只靠着这帮矿徒敢杀敢冲,一时间余大忠也搏了一个善战的美名。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正规边军如何作战,再加上有些吹捧之下,纷纷夸他是“韩白复生,卫霍在世”。
那余大忠听的久了,也以为自己“生而知之”,乃是天生的名将。若是闲暇了,喝点小酒,亦颇有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
如今他见义军不但不投降,还敢反抗,便准备释放“杀手锏”,一举摧毁义军的抵抗之力。
可他哪里想到,以无甲对有甲,任凭你如何血气之勇,又如何抵挡得住?
这些矿徒嗷嗷叫着冲了上来,便迎上了整齐以待的义军。双方所用武器倒也相差不大,多少长枪长矛。
两阵相交,也不讲究什么武艺本领,只是端着长枪长矛,一顿乱戳。甚至有过于紧张恐惧之辈,只是把这长枪长矛上下抖动着,进行拍击而已,也没有什么伤害。
双方交手了片刻,义军便发现对面好似“黔之驴”,视之庞然大物,其实技穷矣。
于是便有胆大之辈,冒着枪林冲了上去,往前一搦,便搦死了一个矿徒。而那矿徒的枪头也刺中了他的身体,却被铠甲抵挡住了。
其他人见状不由恍然大悟,顿时纷纷仗着铠甲坚固,和这些矿徒一换一换枪。
这些矿徒虽然是亡命之徒,却又不是不怕死之辈,见别人都吃了亏,哪个还敢上前?顿时反倒被义军杀得节节败退。
义军见状不由大喜,顿时一窝蜂一般冲了上去,痛打落水狗。
好个以嵩县矿徒组成的“毛葫芦”,遭到打击之后,虽然节节败退,却退而不散,仍然顽强的维持着阵容。
等到义军冲的太过靠前之后,阵型变得疏散起来,反倒被这些“毛葫芦”以多打少,两三个对阵一个,被杀了十余人,又败退了回来。
陈长梃站在高处,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敌人人多势众,又颇为坚韧,却是不太好办。
若是平原旷野,倒不须如此麻烦。只需自己单枪匹马,寻个机会带领十余精骑,寻得那余大忠所在,一个冲锋便能擒贼擒王,拿下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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