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道:“你不知道。我听人说,第一次招人,主要是招那些乡贡进士,还有一些丢了告身的南下官员。这些人可不少,自然不能让谁都去考。”
丘明想了想,道:“左右明后天没有事情,便到府城走一遭。”
此时的襄阳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几个工商业中心,这几年人口剧增。城墙内的土地被占尽,大量人口住到城外来。汉水对面的樊城,规模也快速膨胀,是原来的几倍。
到了第二天,丘明告了假,与傅友一起坐船过了汉水,到了襄阳城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丘明叹道:“若是在以前,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地方官员必然担心粮食。现在却不同,粮食不缺,官府还想着怎么让这些人赚钱,安身立命呢。”
傅友道:“最近我听了一个新说法。赚了钱就要花钱,你花的钱总有人去赚。一来一去,整个社会的钱就多了。社会上的钱多了,官府的税收就多了。你说妙不妙?”
丘明道:“这些话未必错,但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一边说着闲话,两人沿着大道向内走去。依着傅友的指点,一路到了镇抚使司衙门附近。就见离镇抚司不远,一间小房子,外面排着许多人。
傅友道:“就是这里了。现在报名的都是各地乡贡进士,还有丢了告身的官员。这些人,官府大致都有名册了,直接让他们来报名。我们这些人,自然就没有消息。”
丘明道:“若是如此,我们怎么可能报上名?人家招的是读书人。”
傅友道:“我们也上过学校,难道不是读书人?尽管去,他们让报名的。昨天我去,管报名的人根本没问什么,就报上了。报了名,难道不让我们考试?考了试,总不会不让我们上学。”
丘明将信将疑,排到了队伍后面。到了自己,只是把名字、身份、籍贯、家世、父母登记上,便再没问什么,顺顺利利报上了名。虽然有些疑惑,回来之后还是很兴奋。
在襄阳城里转了一圈,丘明拉着傅友去饮酒,直到下午。
镇抚司客厅里,王宵猎看着沈遵。道:“关中一战,你立了大功,自该酬奖。你的功劳,我都记下了,以后必有奖赏。我们这里,不管是军队中做将领,还是衙门里面做官,都要学过才好。过两天襄阳城里的一个学校,是专门教像你们这些人,出来之后做官的。你先到那里学上一年半年,可好?”
沈遵拱手:“一切听镇抚安排。”
王宵猎笑道:“我的安排是一回事,规矩是一回事,你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说清楚,我的安排不重要,你怎么想也不重要,必须合规矩,这才是最重要的。合了规矩,才能按你的想法,按我的安排做事。三者的顺序,第一是合规矩,第二是按你的想法,第三才是我怎么安排。”
听了这话,沈遵愣了一下。自己活了三十多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做为镇抚使,王宵猎认为自己的安排在最后,那是什么话?
王宵猎道:“你不要多想。我是要告诉你,在我的治下,学校非常重要。我想安排一个人去做某件事,他不想怎么办?那就换另一个人。换的人不行,那就进学校学习,习得行了再去。所以,安排你进学校学上一段时间,不要有意见。要知道,这样学出来的,才是合格的官员。”
沈遵拱手:“属下谨奉命。”
王宵猎点了点头:“说起来,这间学校,本来是为了一些考试中了之后的学员设置的。现在我们还没有类似以前发解的考试,所以会讲一些做官之外的内容。你们学的主要内容,是做官的实务,并不是虚言。进去之后,一定要认真学习。不要以为做了官,就不需要学习了。”
沈遵称是。看着沈遵,王宵猎沉默了一会。
在临潼一战中,沈遵放弃了自己的小妾,引宋军献城。他的做法,是有争议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哪怕是王宵猎自己,也不认可这种这种做法。但无论如何,战争结束之后,还是要重赏沈遵。对沈遵的处置,表明的是王宵猎的态度,给在沦陷区的人看。
以后发生战争,当王宵猎的军队反攻,沦陷区的官员就可以看看沈遵。有一些人,就可能因此反正。减小了王宵猎的损失,保护了百姓的人身财产,加快了战争步伐。
现在的王宵猎,其实人手依然不充足。但王宵猎宁愿一部分事情没有人做,空在那里,也不随便安排官员上任。现在是乱世,许多事情没有人管是正常的。官员一旦派过去,以后想处置就难了。一些不合格的官员上任,不但是增加了冗官,治下的百姓还会受害,还会带乱官场的风气。
许多事情,越是急的时候越要缓一缓,不能萝卜快了不洗泥。这一缓,看起来乱一时,却能保证长时间的安宁。现在从镇抚司衙门,到下面的州县,到处缺官。王宵猎便让其他官员兼,甚至许多地方让地方自治,也不急着派官。而是在襄阳设学校,进行培训。
这样做的底气,就是军队整编将近要完成,王宵猎完全掌握了军队。只要军队在自己的手里,其他的事情就没有那么急。以后想换谁,就是一句话而已。这个年代,枪杆子才是根本。任你说再是天花乱坠,刀枪面前,只有闭嘴。
第478章 问天天不语
太阳斜挂在西天上,红红的光洒在天地间,格外柔和。旁边的水池里,荷花已经盛开,硕大的花朵在阳光下摇曳。院子外面的大榆树上,叫了一天的鸣蝉终于累了,叫声低疏起来。
王宵猎举起手,抓住一朵飘落下来的梧桐花。拿到鼻子边闻了闻,带着香甜的气息。用嘴嘴轻轻吸花的中间,一滴清甜的花蜜进入嘴里,让人的精神一振。
把花轻轻丢到一边,王宵猎道:“不知不觉,梧桐花也开始落了,最热的日子也来了。今年的夏天一直不十分热,房间里也能待下去,倒是还好。”
陈求道道:“是啊,今年不热,真是难得。襄阳这个地方,夏天热的时候,没处躲,没处藏,真真是烦躁死个人!又不似开封洛阳,冬天有冰能藏起来。这里夏天连冰都没有!”
王宵猎笑道:“今年不同了,有冰了。我们用火炮,火药多。火药里的焰硝,放到水里后,能把水凝成冰。虽然不如天然的冰好味道,也能用了。”
说着,王宵猎吩咐士卒端了一些吃食过来,放到桌子上。
盘子里放着四块糕状物,看起来微微地冒着热气。上面撒了几颗樱桃,甚是可爱。
王宵猎对其余三人道:“这是利用焰硝,新制出来的雪糕。与冰酪有点像,不过更加可口。此物制作不易,放时间一长就化,大家都来一块。”
陈求道先取一块在手。手刚一接触雪糕,不由惊道:“此物是冰的!适才看冒热气,我还以为是热的呢!这种天气,这真是神物!”
陈与义和汪若海两人听了,也各拿一块,稀奇不已。
王宵猎道:“当然是冰的。这样天气,若是热的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吃。”
说着,四个人一人吃了一块雪糕,顿觉神清气爽。
吃过了雪糕,四个人饮着茶,坐在梧桐树下闲说着话。
说过了最近的军政形势。王宵猎道:“金军从东线撤军,主攻西路。虽然破了陕西路,但面对秦巴大山,想翻过去没有那么容易。这两年间,可以说天下没有大事。”
陈求道道:“朝中秦桧二月拜参政,初附宰相范宗尹,倒也无事。不过,最近范宗尹不得官家的信任,秦桧又附和官家,排挤范宗尹,凭空生出风波。下半年,朝廷只怕不能说是无事。”
王宵猎笑了笑。道:“我们在千里之外,朝中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就不去多管了。只要安心治好管下的地盘,练好我们的军队,不让金军南来,就足够了。”
汪若海道:“镇抚说的是。我们不只在千里之外,而且镇抚手握重兵。若是干预朝中事务,只怕会惹人心疑。不如不闻不问,看着就好。安心管好我们的事情。”
陈求道叹了口气:“唉,镇抚练出十万精兵,一两年间正该提兵北上,恢复中原才是。现在朝廷的局势,实在让人没有信心。朝廷下不了决心,我们又该怎么做?”
王宵猎道:“江淮、两湖盗匪如麻,一两年之间朝廷把这些地方平定已是大幸。恢复中原,总要两三年之后才敢想了。说起来,真是我们命好。建炎二年的时候,宗留守招集天下英雄于开封,其他地方相对空虚。年底我灭杨进,周边十几州,均无兵把守,一下子占了这么大地盘。若是现在,想占十几州,可不是容易的事。说起来,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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