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抬首,放下朱笔,笑着招手道:“快起来,朕听闻你身体不适,怎不在殿内休养?”
“儿臣前来告罪,为昨夜——”
“罚了宋横雨之事吗?朕早已知晓。”皇帝打断道,面色淡淡,“算不得什么大事,竟也累你跑这一趟。”
冷栩叹一口气,眼泪便砸了下来,语带哽咽:“儿臣委实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下便对宋大人赐罚,想来实在不安。”
皇帝见她落泪,一时惊得起了身,快步过来拉住她:“皇儿,你的脾性朕再清楚不过,朕未曾怪罪你。”
他拉着冷栩坐下,摇头道:“朕本来还很高兴你终于有些威严的模样了,看了不过是兔子被逼急了。”
“你是帝姬,赐罚臣下再正当不过,不必为了区区一个臣子忧心。”皇帝眸中隐有厉色,“任何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人,你都应当诛之伐之。”
他一转眸,眼见冷栩还在抬手拭泪,素净的脸色眼眶微红,十分无助,语气便又软了:“罢了,你还年幼,慢慢学着罢。这些事,从不可冒进。”
冷栩便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犹豫半晌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你说。”
“昨夜宫宴,贺兰尧他……”
“朕听闻了。”皇帝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他五更便跪在偏殿外,现下还跪着呢。”
“那倒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婚事断然是退不得的。”皇帝语重心长。
“什么?退婚?”冷栩错愕道。
“是啊。他道昨夜无状,冲撞了帝姬,罪无可赦,还请罚他入狱受刑,言语之间尽是配不上这桩婚事的暗示。”
皇帝问道,“到底如何冒犯你了,他却也没说,只是在殿外长跪不起,一个劲地磕头请罪。”
“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能作退婚的由头。父皇观察已久,这孩子脾性柔和懂事,与你十分相配。”
冷栩十指收紧,心中冷笑,却不得不忍着:“只是醉酒栽倒,撞到儿臣。”
“怪不得你脸色如此差,身上可有磕碰?”皇帝紧张地关怀道。
“并无。”冷栩牙都快咬碎了。
皇帝便摆摆手:“既不是什么大事,皇儿你便出去劝劝他,别再跪了。”
冷栩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结果,她设计好的说辞没能说出口,却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方踏出殿门,望向外头灼热的阳光,主事太监便堆起笑脸凑过来:“殿下,贺兰公子在偏殿外。”
她瞥了太监一眼,不情愿地迈步往偏殿走了。
直到走到那儿,冷栩便明白为何贺兰尧不跪在主殿外,偏生跪在偏殿外。
这偏殿外花木萧疏,并无高柳长松遮蔽,毒辣的日头直往他身上晒。
他穿了身素净的白衫,额头上有深深的血痕,一张俊美的脸早已被晒得惨白,跪得笔直,竟还执着地不断磕头,看着着实惹人怜惜。
冷栩的脚步滞住了。
身侧的沉翩有些不安,瞧了瞧冷栩脸色,却见她神情严峻,似在深深思索:“殿下,他这……”
“去拿把竹伞来。”冷栩忽然吩咐道,勾起唇角,眼底却没笑意,“既要做好人,便得做足戏才是。”
“啊?”沉翩摸不着头脑。
“你去拿伞便是。”冷栩催促道。
“哦,奴婢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