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害怕。
好在如今他已经将这事踢给了别人, 左右应当不会再来寻他的麻烦。
如此想着, 他心中也终于安定下来。
那刘长宏得知圣上传他去宣明殿问话, 吓得连手中的笔都拿不稳了, 慌慌张张地扯着刚从宣明殿回来的周太医问, “圣上可有说唤我过去是有何事?”
周太医神色一顿, 摇头道:“圣上只说要唤你过去问话, 大约与前些日子赏花宴薛小姐中毒之事有些关系吧。”
“这事……”刘长宏神色疑惑, “这事怎得和我扯上关系了?”
周太医不欲与他再多说, 只道:“这些日子为了这事圣上传唤之人颇多,御膳房那些人都去过好几回了, 你也不必太担心。”
见他还是满脸迟疑, 又催促道:“快些去吧,别让圣上等久了。”
刘长宏本来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可周太医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得认命地收拾了东西,而后往宣明殿方向去了。
他方才到了宣明殿门口,文锦就急匆匆走上前道:“刘太医,快些进去吧,圣上在里边等你。”
刘长宏曲着身子应道:“是,多谢公公提点。”
殿内,陈俞将这些日子所发生之事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越发觉得这其中古怪之处颇多,而这件事若是是昌庆宫那边所为,一切便能有个解释了。
“陈意啊陈意。”陈俞低声喃喃道:“这次之事,不论是否当真是你所为,都只能是你做的了。”
虽然陈意两年前便已被幽禁于昌庆宫,可陈俞对他始终是未曾放心的。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当初陈意率兵攻打北岐时立下的威望太盛,陈俞还未回到陈国之时,就已经在北岐听到了这个弟弟的名字。
那时,已经有人猜测最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会是陈意了。
即便如今他已经安然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朝中也依旧会有些声音在提醒着他若不是先帝偏爱,最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或许就是陈意了。
所以这两年间,他始终未曾有过真正放过昌庆宫的念头。
而昌庆宫那边,也并未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太平,陈意的有些动作,他也是有所察觉的。
他正想得入神,外间却传来响动,是文锦叩门的声音,他贴近殿门道:“圣上,刘太医到了。”
陈俞敛了神色,道:“让他进来吧。”
文锦应道:“是。”随后殿门被顺势推开,刘长宏屈着身子走了进来,又恭敬地跟陈俞见了礼。
陈俞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后直接开口问起昌庆宫的事,“昌庆宫这段时日可有在太医院取过什么药材?”
刘长宏虽然不知陈俞为何突然这样问,可还是应道:“回圣上的话,昌庆宫的广陵王殿下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有按着太医给的方子在太医院取药,算来,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陈俞神色平静,眸色却微微暗了暗,“他平素用的药中,可有茯苓,连翘之类,若与那日赏花宴中薛小姐的吃食中添那毒的方子相较,又有几成相似?”
若是前边可能刘长宏还不知陈俞提及昌庆宫到底是何意,可是如今陈俞却将这两者如此直白的联系在了一起,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陈俞的意思。
陈俞这是怀疑昌庆宫的人,怀疑陈意是谋害薛晋嫣的真凶。
若只是调查薛晋嫣的案子,其实最多不过是后妃争宠之类,如今也是因为那薛晋嫣背后有个薛晋荣,才将这件事情闹得大了些,但总逃不过这些戏码。
可如今却将昌庆宫扯了进来……
刘长宏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却也不敢多言,只能依着陈俞的意思将两个方子认真比对一番,而后道:“圣上,这两个方子大约有六成相似之处,不过……”
他想说这重合的六成药材都不过是寻常药材,实在是说明不了什么。
可陈俞却并未有听她将话说完的兴致,直接打断他的话道:“后边的话不必再说了。”
刘长宏张了张嘴,只得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
上京的五月暑气渐盛,灼热的气息藏在风里急促地扫过闹市中的灯盏,让它晕开的光亮也泛起了涟漪。
景春楼坐落在城东的最为繁华处,即便夜色已深,街道上来往的人依旧不算少。
等临近亥时,外间的灯火才渐渐暗了下去,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响也渐渐稀释。
而在景春楼三号雅间窗外的不远处,若是细瞧的话,便能发现那处有大约五六道黑色身影在步步逼近。
几近惨白的月色下,那几道黑色身影破窗而入……
“如何了?”贺宛并非是未曾杀过人,可却是头一回如此心惊胆战。
从前她是北岐的帝姬,想杀一个婢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可如今,她虽成了陈国的皇后,但手中权力其实还不如当初的帝姬,更何况如今她这个位置还不曾坐稳呢?
若不是这辛月知道得太多,又拿这些事情来威胁她,她也不至于这样冒风险。
玉桑刚得了消息问了,听贺宛问起,却先脸色苍白地跪了下去。
见玉桑如此,贺宛的心越发慌了,“到底如何了?难道五六个练家子还对付不了一个弱女子?”
“娘娘。”玉桑摇头道:“并非只是一个弱女子,您要杀的那人,她或许也早就知道您会有这心思,所以身边带了好些个高手,咱们遣去的人,一共五人,也就只有一人活着回来了。”
贺宛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她在花楼那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是她亲手将辛月卖进了那个花楼的,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自然最为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