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恭敬的朝诸位大臣一礼。
“公子无须这么见外。”李斯上前,将扶苏扶了起来,道:“长公子实乃国家栋梁,过去为儒生蒙骗,而今迷途知返,已是难能可贵,我等身为大秦臣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眼下六国贵族黑恶欲图复辟,所谓飓风起于青萍之末,此等汹汹之势,不能使其蔓延成灾,好在朝廷早已察觉,在这几年,已提前调整了方向,将重心放在了对复辟暗潮的查勘上。”
“等朝廷查明,定会以雷霆万钧扫灭之!”
“公子可拭目以待。”
扶苏点了点头,道:“我此行前来,其实还有一问。”
“我近来渐渐明悟过来,大秦对关东六地的冲突并不一样,其中秦魏的冲突在私学,秦韩的冲突在手工,秦赵在胡,秦燕在为政之道,秦楚在贵族,秦齐为商贾大富,敢问李丞相,这种说法可否正确?”
扶苏好奇的看向李斯。
李斯微微蹙眉,道:“这种说法大抵是对的,关中跟关东的确差别很大。”
扶苏又道:“那朝廷可否根据这些不同,做出一定的调整,先避其尖锐,再徐徐图之?”
李斯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道:“公子有些小瞧复辟势力了,这些道理公子能明白,六地的贵族岂会看不懂?而今的天下非是当初,离间之计并不怎么好用,这些有恒产者牵连甚众,并不能轻易妄动。”
“而且……”
“陛下不会同意。”
扶苏一愣,疑惑道:“为何?”
李斯沉声道:
“公子把处理天下事想的太简单了。”
“没有相应的社会结构支撑,朝廷颁发的任何政令,都可能会是一篇空文。”
“也只会适得其反。”
“过往朝廷重心是用军政手段,强行推行秦政秦制,而今已推行数年,若是此时冒然转向,不仅可能前功尽弃,更可能会让六国贵族以为朝廷衰弱,无力继续强推新政,到时天下会发生什么,恐就真的难以预测了。”
扶苏脸色微变。
他一下想起了嵇恒说过的话。
今晏然不巡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
两者道理是一样的。
现在朝廷是不能轻易做改变的。
大秦也好,六国贵族也好,都在勉力支撑,但凡有一方改变,就会被抓住口实。
这无关于实力。
而是关乎到天下人的信心。
眼下关东大量官员摇摆不定,一旦传出秦廷不支的消息,势必会引起关东极大动荡,而且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关东六地跟关中的冲突,背后未必就没有六地官员做支撑。
若是朝廷贸然轻举妄动,只怕会引起这些人强烈不安。
到时情况可就急转直下了。
一时间。
扶苏冷汗涔涔。
他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
朝廷决定用军政力推新政新制,就是因为当时大秦无可用官吏,只能选择暂时避过六地官员,先苦一苦天下黔首,而今他却建议先针对六地的恒产者,这势必会引出更大祸乱。
一念至此。
扶苏也是后怕不已。
他恭敬的朝李斯行了一礼,道:“是扶苏孟浪了。”
见扶苏反应过来,李斯点了点头,道:“公子能想明白就好。”
“公子过去远离大秦新政之道,对大秦诸多政事理解不深,因而老臣建议公子多加精研《商君书》,不然以公子眼下的政见,恐难以直接察明时局,若是搅扰了国政,恐会为陛下所恶。”
“公子当慎之!”
“扶苏谨记。”扶苏一拱手,随即道:“扶苏打扰诸位重臣多时,实不敢再打扰,还请诸位重臣以国事为重,扶苏先行离去了。”
说完。
扶苏迈步走出了政事堂。
等走到堂外,扶苏不禁长舒口气。
跟这些朝堂重臣相处,他也是倍感压力。
这时。
大堂内诸大臣目送扶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