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监狱里席地而坐。
见他们不闹事儿,只是听故事,监狱长也就对斯伯格念故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允许他们离开监牢自由走动……毕竟监牢关不下那么多人了,统计这些人的名字都够他们抄写到明天去,只能允许他们先在走廊将就下。
这儿很拥挤,但也很暖和,甚至还有电灯和营养膏。
“兄弟们,这里简直是天堂!”
“我们早该进来这里!”
“当贵族老爷要把整座城的人都抓起来,那他们就得修一座巨石城那么大的监狱。”
“哈哈哈!说不定他们会给我们家里翻修一下!”
虽然只是苦中作乐,但一群人一起苦中作乐,就一点儿也不苦了,反而充满了乐趣。
大家一起商量着故事的后续,一致认为觉醒者波尔的故事里少了一个肯特,嚷嚷着让斯伯格把这个滑稽的小丑也写上去。
斯伯格隐隐觉得这样羞辱一起干活儿的同志是些过火,于是说服群情激奋的大伙儿们给肯特留些面子,删掉了一个音节,改成“肯”,备注为“爱吐口水,和爱用屁股去贴史蒂芬老爷手中鞭子的人”。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
大家也点头同意了,毕竟欺负一个窝里的老鼠确实没什么意思,即便肯特不爱他们,发自内心地厌恶脏兮兮的他们,他们也不好真去揍他——那会让更多犹豫不决的孩子变成肯特。
大家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们并没有什么很远大的理想,他们只想要属于他们的那一份。
这些日子,斯伯格在监狱里过的意外不错,毕竟他是唯一能给这儿的人们带来消遣的那个。
斯伯格隐隐感觉,他们的监狱长虽然总是冷着脸,但心里其实是同情他们的。
那人没有黑卡,也没有筹码,说到底也是个小人物,捞不到太多油水。况且最近筹码也慢慢地买不了多少东西了,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一样穷了。
后来一次故事会上,那监狱长有意无意地用调侃的口吻插了句嘴,问工友们“看大牢的算不算工人”。
不等工友们说话,斯伯格闻言当即回答道,“所有领薪水的人都算”。
当时监狱长并没有做任何表示,但后来整个监狱的伙食都好了些,至少营养膏不兑水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星期,到了十二月中旬,天越来越冷,监狱长弄来一批便宜的废品,木匠和铁匠合起伙来用废品给监狱做了个暖炉。不只是工友们不用挨冻了,那些不愿意和工友们挤在一起的狱卒们也暖和多了。
斯伯格偷偷写了封信,拜托一个相熟的狱卒帮忙送去了联盟的使馆,寄给了他的编辑多莉小姐,拜托《幸存者日报》把他的稿酬换成银币,买些玉米寄到巨石城监狱。而当他看到监狱的空地上堆成小山的玉米和一袋袋萝卜、土豆之后,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都不知道,他那点稿费竟然能买这么多东西!
再后来,在面粉厂上班的伙计做了个磨面的工具,罐头厂的伙计给大伙儿们做起了炖菜。吃饱了总得找点事情做,修理厂的工程师干脆给大家上课,化工厂的师傅讲起了化学……
这儿什么都有,简直不像一座监狱,反而像一所福利院,再也没有人理会老板们的苦苦哀求。虽然有赌气的成分,但他们确实用行动证明了,没有史蒂芬老爷,他们能过的更好!
由于不用在流水线上干活儿,斯伯格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把波尔的故事打磨的更像那么回事儿。
这时候,有人提议要立一个规矩,或者说纲领。毕竟连巨壁外面的帮派都有规矩,他们也得有一个才行。
带着人一窝蜂地冲上去又一哄而散,那是使坏,最后除了一地鸡毛,什么也没有,反而让监狱里的真强盗、真小偷看了笑话。
工友会要和大家商量,征求每一个工友的意见,用沟通不用威胁,明确大伙儿们要什么,怎么去要,又怎么才算胜利,就像打仗一样……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团结。
有人提议让斯伯格当会长,斯伯格连忙摆手拒绝,表示自己不是干那个的料,他当个秘书就行了,大家最好举手选个真正能带头的人。
不过他觉得大伙儿们是对的,也无比庆幸那天自己在觉醒者波尔的故事中写道——
“……把史蒂芬揍一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哪怕解开皮带对着他撒尿也不行。杀了一头硕鼠,街上不过多了具尸体,添了些苍蝇。”
“……一个人势单力薄,但只要我们团结,史蒂芬会害怕我们,所有的史蒂芬都会!”
当初的预感或许是对的。
这个冬天不会太难熬……
……
一天念完故事,斯伯格打着哈欠回监牢睡觉。
工友会的大伙儿们很早前就把打鼾的工友和不打鼾的分开了,方便大家休息,还客气地把禁闭室——一个黑黢黢的小单间分给了他,方便他静下心来写故事。
然而和往常不同的是,当斯伯格走进小黑屋,关上门才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像狼一样,把他吓了一跳。
似乎根本不怕他跑了,那人用毒蛇吐信一般的视线端详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有人想要你的命。”
斯伯格感觉手脚冰凉。
这家伙……
搞不好是真正的觉醒者!
他的喉结动了动,开口道。
“谁……”
“一个大人物,我也不知道。”
“我是问你的名字,”斯伯格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盯着他,“你知道我叫什么,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