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好像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凶狠嗜血的异种。
见部下们纷纷看向自己,罗斯到也没有为难不愿低头的穿山甲,只是摆了下手。
“让他自己走。”
他不喜欢那帮拖后腿的文官,那些人简直是威兰特人之耻。不过他对这位年轻人的印象还不错,即便这家伙是个外族人。
这其中或许确实有着自己所不了解的隐情,以他的嗅觉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儿。
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永远服从他的上级,长官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哪怕这是条走不通的路,他也会抬头挺胸地走下去……
跟随罗斯一同抵达哨卡的士兵们很快收队了,只剩下执勤站岗的那十来个哨兵。
婆罗国那边也是一样。
那个叫伊舍尔的千夫长带走了所有人,深怕在这儿呆的太久,和军团的人擦枪走火。
看着那位穿山甲先生被带走的方向,玛格丽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那个人,还有那个姑娘……他们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同样望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亚尔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亲爱的,相信我,我绝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等回去了之后,他就联合西帆港的市民向总督府请愿,把联名的电报发去凯旋城!
他还不信了!
这么大的事儿没人管得了!
“……姑且不说那些家伙龌龊的勾当,西帆港根本就不是南方军团的殖民地,南方军团的法庭无权在这里执法!”
“就算要审判,也得凯旋城的法庭来审!”
……
就在获救的威兰特人幸存者们为穿山甲的遭遇感到义愤填膺的时候,西帆港的贫民窟内同样也在义愤填膺着。
不过他们义愤填膺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什么穿山甲,而是港口当局对家人会的无情打压。
那毫无疑问是打压!
对于上门找茬的帮派分子——那些胳膊上纹着老鼠、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巡逻的士兵只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甚至都没有拿棍棒教训那些恶棍一下。
而对于他们这些团结起来自保的穷苦人们,那些士兵却是眼神凶恶的予以了警告,就好像他们保护自己的权益是多伤天害理的事儿一样。
果然还是扎伊德先生慧眼如炬,一针见血,那些帮派分子和威兰特人都是一伙的!
那些帮派分子仇视他们,因为不收帮费、还免费教人识字的家人会破坏了市场!
而那些威兰特人则恐惧着他们的团结,所以和那些帮派们连起了手来,给他们使绊子,说他们是联盟的奸细,然后狠狠地打压他们。
其实冷静的想想,这番看似逻辑自洽的说词里,其实是存在着许多漏洞的。
比如最简单的办法,比较一下落到兜里的第纳尔就知道了。
各个帮派从码头拿到的工钱各不相同,管理标准、抽成以及福利也不同,很难直接的进行比较,但大体上还是符合“人数与溢价成正比”这一定律的。
人数越多的劳务中介,越有和用人单位谈判的底气。
不存在说什么人越多的帮派,只是因为比较团结,拿到的溢价反而更少了。
其中不是没有看出一些端倪的聪明人,但他们大多都心照不宣地成了绿色家人,甚至更高段位的家人——也就是那些负责讲课的人。
家人会还在创业初期,有大量的职位虚位以待,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能干到“区代理”,那好处可比在码头扛麻袋高多了。
当大多数人还在盯着那点儿工资的时候,这些聪明人已经站在了第二层。
他们非但不会把那些蹩脚的把戏拆穿,反而会帮扎伊德完善他的理论。
譬如——
坏到流油的威兰特人毫无底线,联合其他帮派一起打压家人会。
这样一来,“明明是干同一件活,给的第纳尔为什么比别人少”这种无聊的问题,也就能自圆其说了。
扎伊德的高明之处也正在于此。
他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专家,甚至挨了不少能人的“白眼”,但他确实把婆罗行省的幸存者看透了。
这里的聪明人最喜欢干一件事儿,那就是把别人当傻子,然后自己装糊涂。殊不知糊弄着,糊弄着,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坐在窝棚里,欧仁帮受伤的劳工缠好了绷带,正好看见扎伊德站在门口。
那眼神似乎是有事找他。
他将绷带放回了医疗箱,跟着扎伊德一起走出了门外,站在了月光飒沓的小巷里。
跟着扎伊德走了一阵,他停下了脚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有时候我不明白你想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做那些事情。”
扎伊德轻轻叹了口气。